第523章 忏悔(1/1)

首发：~第523章 忏悔

咚——咚！

佛寺里的钟声悠远绵长，犹如可以穿山越岭一般，深深地渗入人心。

七年后，万佛寺。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晨雾慢慢散去，沐浴在晨曦中的庙宇，青灰色的屋瓦层层叠叠，神圣而肃穆。

不知道谁在诵经祈福，长长的供桌前，一排酥油灯跳动着明亮的火焰，整个寺庙都深沉的笼罩在一股肃穆的氛围里。

万佛寺作为晋城最古老的寺庙，曾是皇家寺院，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见证了无数达官贵人跌宕起伏的一生。

霍夫人一生信仰佛学，她在生命弥留之际，便是希望她死后，她的追思会能在万佛寺举行。

早在六年前，她就醒了，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被身上的病痛折磨，大面积烧伤已经将她整个人的身体毁掉，她丧失了自主行为能力，终日只能躺在床上，因为没有一块大面积完整的皮肤，她甚至不能进行植皮手术。

端庄优雅的贵妇人，一朝沦为毁容的丑妇，她没办法面对这个事实，几次尝试自杀，却被二十四小时全天待命的医生护士们救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被折磨着，直到生命的尽头，因为皮肤屏障保护功能损伤，引起并发症，导致脏器功能衰竭而死亡。

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不管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名医团队，还是灵丹妙药，都无力回天，霍夫人闭上了眼睛。

整整六年，她早该结束这条性命了，或者说，早在很多年前，她抛下那个孩子的一瞬间，她便该在事后随着他一同离去，不然，她也犯不着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帝国谁不知道，她这个亲生母亲做的事，她就算没有受伤又怎样，她还能重回名利场吗？

她终归失去了一切，在无数次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似乎冥冥中体验到了那个孩子的感觉，绝望而痛苦遭遇着折磨，深陷在日复一日的苦难中，无法逃脱。

在临终之际，霍夫人把众人都叫到身边，她看着帝嘉安，又看着霍尤，那双眼睛却似透过霍尤看着另一个人，她终于落下了泪，那或许是悔恨，也或许是歉疚，她说出了那句，迟到很多年的话，“对不起”

虽然道歉并不能改变什么，那个孩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这辈子，但凡他活着一天都不会原谅他们。

这些年，他没有出现过，他也许知道她的遭遇，直到她终日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被病情反复折磨，知道她奄奄一息，即将撒手人寰。

有那么一瞬间，霍夫人想，也许乔远舟会出现的。

他会在某个深夜，来探望她，不惊动任何人。

可他没有

便是她死去的时候，连一句临终的话都未和他说，他也没有出现。

霍夫人这一生流过很多眼泪，可没有任何一次会像死亡来临之际，那么崩溃，那么内疚，那么悲伤。

她曾决绝的丢下他，曾经当着他的面说，无论重来多少次，她都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霍夫人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了，她要死了，死之前，还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情，诺大的家族，霍尤接管不了，他的未来虽然有帝嘉安，但他真的能独当一面，承担往后的风雨吗？

霍夫人还是不想死的，她对这个世间还有太多留念，嘉安和曼殊的婚姻能一直恩爱如初吗？曼殊会陪着嘉安走到暮年吗？

那个孩子呢他总是那么决绝，离开了便不回头，不朝身后看一眼。

他在国外又经历着什么？他曾受过那么多伤，那么多苦，有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人陪在他身边？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临终的眼泪，那么苦悲。

她已经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却失去了表达的力气。

苏曼殊握住了她的手，霍夫人流下的眼泪越发激动。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一个人、塑造一个人、锤炼一个人。

此时的霍尤，早已过了青春年少的岁月，他终于成长为一个男人，蓄着很短的发，肤色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将一身制服，穿出了该有的品味。

他在部队历练五年，最后扎根边境。

他早已过去了追求奢侈，张扬，玩闹的年纪。

他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在无形中影响了他，不管是思想上的改变，还是对未来的规划，他有了更清晰地自我认知。

对于霍夫人的遭遇，他难受，伤心。

但是，他无法去仇恨乔远舟，更无法仇恨帝嘉安

他只能怨恨自己，如果不是他的出生，哥哥便是唯一的，不能被替代的。

霍夫人看出了他的纠结，最后用一句话送给他，也送给她自己，“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不管过去多久，我们都要付出代价。”

霍尤的眼眶通红，他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他不该再动不动就哭，可他看着霍夫人的眼睛慢慢地合上，霍夫人的眼神却望着病房门口。

大门紧闭着，一排医护人员守候在外，没有人敢进来打扰。

霍尤明白霍夫人的意思，母亲终归还是想到了哥哥，她还没有和哥哥好好说上一句话，他们母子时隔多年重逢，便是剑拔弩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母亲真的要死了她想见到哥哥。

“妈”霍尤握住霍夫人的另一只手。

霍夫人的眼睫轻轻扇动，眼泪滚滚落下，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按照她的遗嘱，她的尸骨撒于大海，她的追思会一定要在佛寺举行。

她这一生积德行善，看上去是个好人，实则她却做了这一生，最不可饶恕的事。

她曾主动放弃了一个孩子的生命，她用身为母亲的权利，剥夺了那个年幼的他想活下去的希望。

她是残忍的，无可饶恕的。

她死后，希望自己永生永世都在佛前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