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戏台（3）(1/1)

首发：~102 戏台（3）

那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镜园还在陆续修建中，没真正成为一个现代定义上的影视城，最早开发的部分其实只是拿原有的老房子修补以后添置布景和道具凑合用而已。彼时很多人都劝已经八十高龄的陆泰安放弃这块不祥之地，但老爷子却很固执，甚至在觉得法师道士们不顶用后，自己找到了有“不祥之人”传闻的魏天予。

没有人知道时年三十五岁的魏天予和陆泰安单独见面时说了什么，只是在那之后，镜园多了三条规矩——第一，每年十二月到次年二月之间不拍夜戏；第二，每年除夕前七天，镜园闭园，只有魏天予和他同意的人能进；第三，如果魏天予不能如期入住镜园，必须尽快挑个吉日把镜园里的老戏台拆毁焚尽，灰烬运到一个叫蚌珠镇的地方处理。

这三条规矩，在陆泰安去世后，由其子继续遵守。而其子今年年初退休，目前执掌鹿鸣影视公司的又变成了陆泰安的孙子陆夺海。至于之前来泉河公寓，给殷岚留下名片的卓峻，则是陆夺海的发小兼心腹。

脑子一下子被塞进数个陌生的人名，殷岚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道：“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爷爷已经去世了，他们按照第三条直接拆了戏台不就行了，总不会不想拆吧？”随口说完，一看持正为难的脸色，才知道自己居然说中了。

持正清了清嗓子：“那个戏台年代久远，现在算是文物了，每年都吸引不少古建筑爱好者去打卡的，哪能说拆就拆？小陆总压根就不信鬼神之说，这次为了辟谣，还准备自己去镜园里住七天呢。他家里怕他出事，托到我们寺里，希望我届时也去镜园里待一段时间。”

听到此处，殷岚总算明白卓峻在电话中说的已经处理好的是什么事了——他们原本大概是想找自己去陪那位小陆总作死吧？后来大约是打听到自己不过是个大学生，觉得不靠谱，所以打消了主意转而找到无桃寺。

“那你现在来找我是……”

老和尚笑得有些狡黠：“老衲那点三脚猫本事，别人不知道，小殷你还不清楚吗？如果镜园传说为真，我哪能处理得了啊！所以希望你到时候能一起去，镇镇场子。一切应酬往来我担了，陆家给的酬金我们平分，怎么样？”

不怎么样。钱这种东西，赚到手还得有命花才行，殷岚本就不是很有物欲的人，继承公寓以后更是安于现状了。让他动念想要冒险的不是持正口中的酬金，而是镜园是祖父魏天予每年都要去的地方，他很好奇祖父在那里做了什么。

泉河公寓里似乎并没有留下任何祖父过往“施法驱邪”的记录，殷岚想要知道他是怎么以凡人之躯对付怪谈的，就只能把他曾走过的路走一遍，从中找出能向“厉宁”报仇的办法。

持正原本还以为得再多劝说一会儿才能求得殷岚答应，没想到他却爽快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两人约好等殷岚放寒假后碰面的时间地点，他便迫不及待地走了，生怕殷岚后悔似的。

殷岚离开餐厅，独自走在回泉河公寓的路上，见四下无人，才说：“你跟着我有什么事，难道还有余愿未了吗？”

之前从旧照片里钻出来的那团模糊灰影一直跟在殷岚身后半米处，它身高只到殷岚腰部，一路上都微低着头，看起来丧丧的。见殷岚停下，它也停下，却没给出任何回应。不知是否错觉，殷岚总觉得这灰影呆呆的，好像在梦游。

尝试驱赶无用，殷岚便放弃了，任凭对方跟着自己回到泉河公寓。

站在大门口，殷岚最后友情提示灰影：“跟进去你可能会被吃掉哦。”影子仍然没有离开的迹象，他只得打开门。

[少爷，这个执念是哪里来的啊，把你拉走的那个臭和尚呢？]

小草龟蹲在泉河公寓的正门口，见到灰影，试探地抬起头作出要咬对方的样子，灰影吓得瑟缩了一下，倒退数步。

殷岚赶紧制止道：“别动它，帮忙看着点，只要它不害人就别管了。”

前几次的经历告诉殷岚，非人之物找上自己总是有些原因在的，如果现在看不出来，多半只是时机还没到的缘故。所以他想观察看看，这个很可能是无桃寺初代住持留下的执念，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草龟闻言不情不愿地挪开，灰影这才缓缓进了公寓，但却是站在门厅里面壁，暂时没有要到处走动的迹象。

殷岚没有分太多心力给灰影，转而问百岁：“爷爷有除夕前一周住在外面的习惯吗？”

[有啊！]百岁的传音答得干脆，[老爷以前快到除夕时就会在一个什么园办宴会，五湖四海的妖怪们听闻消息都会登门。但是老爷说我太弱了，从来没带我去过——那可是槐舟每年难得的盛事！]

看来持正说的确有其事。

被殷岚的问题勾起了兴致，百岁试探问：[少爷，您今年也要办宴会吗，能不能带我见识一下？听说当年参加过老爷宴会的妖怪们回来以后都有变强的。]

“那是因为没变强的都回不来了。”云淞忽然插入一人一龟的交谈。“我之前说的没错吧，那些家伙搞不定的，迟早还会找你。”

殷岚问：“你也去过爷爷办的宴会吗？”

水晶吊灯上的白鹭骄傲地仰了仰头：“那是当然，没有我护航，魏天予早被做成菜端上桌喂妖怪了！”

“好，那今年也算你一份。”殷岚立刻顺杆爬做下决定。

他本以为云淞又要摆一摆架子等自己求他的，没想到白鹭妖怪这回倒是一句废话没有，好像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会参与。以这家伙平日表现出来的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殷岚觉得自己得小心了。

云淞扑腾了一下翅膀，仿佛活动筋骨一般说：“我可得好好进补，否则可守不住这房子……”其语气听起来，好像公寓外危机四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