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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八十二章 水！水！水
水！水！水！
在墟北一带，这北沟、下洼、裤裆地一带要算是最低最凹的地方了。听听这些名字吧，什么北沟、下洼、裤裆地！好家伙，都跟水呀尿的连在一起。就是说，如果把东岗鹿丘比作上衣和裤腰的话，那么这北沟、下洼、裤裆地就是裤裆和裤腿了。老天爷憋了尿，要下雨，连丘岗、胸脯地一带都遍地是水，这下洼、北沟、裤裆地还不更甚一层了？这里平日晴天都潮湿渗水，何况如今又一连下了十几天连阴雨，还不沟满濠平！
为了放走田里的水，鹿原墟人挖沟开渠，已经干了好一阵。路东田里的土地渐渐露出水面，只要大路沟里的水一流入下洼，他们就可以放心了。但是，正在这时，石头却带来鹿角父堵沟断路的口信儿，让路东的庄稼永远泡在水里，让裤裆地永远憋满尿。“老族长疯了？他要干啥？”鹿原人大惑不解，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谁也不愿意动手填沟毁路。石头只好将山林里见到和听到的情况述说一遍，众人这才不得不堵沟毁路。
“哗啦啦，哗啦啦……”风伯老二的战车队伍在大水里，沿着他们过去曾经走过的墟北老路，慢慢向北沟、下洼、裤裆地一带行进。他们的车马走得很慢，很小心，生怕陷进深沟。雨水将一切沟沟壑壑都填平了，他们不知道水的深浅和水下的地形。“远怕水，近怕鬼。”战车上，不知哪个车兵冒出一句。“这话不假。嘿嘿！”有人表示赞同。
这话确有几分道理，出门在外的人到了一个新地方，遇见水，不知深浅，怕水怕得厉害，半尺深的浑水他也不敢瞠过去。长期生活一地，知道老人死后埋葬的地方，生怕亡灵出来纠缠，黑天不敢出门。这是人们的普遍心理状态。“远怕水，近怕鬼”的话一出来，立即在队伍中传开。他们像对待一切创造发明一样地看重它，敬畏它。队伍行进得越来越慢了。“哗啦啦，哗啦啦…”战车在水里滚动，爬行。风伯只好督令走在最前面的头车快走，但他的命令却没有多大效果。
头辆战车来到裤裆地边，越发觉得水深流急，不敢贸然速进。这时，石头出现在对面土坎上。车兵们发现了，立即停了车，隔着沟壑向呆立在雨帘中的石头叫道，“小子，你过来！”
石头说，“我怕你们，我不过去。”
车兵很生气，憋了又憋，却又换成另一种腔调，问道，“小兄弟，前边水深不深？”
石头连忙跳下土坎，比划给车兵们看，“不深，你们看，刚到小腿肚子，越往前来越浅，来吧，过来！”
车长看了看石头身旁的水，有点相信了。原来这鹿丘一带沟沟岔岔的水，如同万匹奔马，拥挤着，嘶叫着，带着野性的冲动，从山丘，从树林，从田野，一齐向这里汇聚，来到裤裆地之后，突然跌入一个深潭，如同狂放不羁的一群野马落入井里，立时动弹不得了。潭里的水越聚越多，自然容纳不下，需要流溢下泻，但这种经过水潭滞留的溢水却也失去了凶猛和狂暴。鹿原人正是利用这里的溢水，将水下的路沟挖断，造成一种水位平稳的假象。殊不知在水面隐没的路上，却隐藏着一道又深又宽的沟壑。风伯的战车兵马只要一迈进去，就会立刻被大水吞没，冲进下洼……
“真的不深！”石头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骂，“等着吧，再往前走几步，就让你们到下洼里去喂老鳖！“
“你过来一趟，让我看看究竟有多深！”
“我，我冷！“石头不傻。他抖了抖蓑衣，好像浑身打颤，发抖的样子。
“好，你不过来，等我过去，看不宰了你！”车长又现出恶狠狠的凶相。
“别，别，我怕！“石头转身上了土坎。
风伯从车队后面赶过来，见了车长，立即责怪道，“跟小野种啰嗦啥，还不快点行进！”于是战车又向前滚动了。石头也钻进黍梁地里，转眼不见了……
等待风伯战车的是深沟。头车只前进了几步，就落入了断路以后的大水之中，接着第二辆战车也滑进深沟。八匹结实的战马在大水里上下浮沉，车厢和车轮在水流中时隐时现，掀起层层浪花。车兵们已经离开车厢，有的在水中翻滚，有的在水中挣扎，有的被呛得直翻白眼，有的被卷入沟底。水潭、路沟、下洼已经相互连通，这些车马兵丁也在水流的冲击下，渐渐向下洼漂动。一个车兵急切中抓住沟洼边上的一棵小树，小树经不住车兵的身体重量，树根迅速被拖出沟土，连人带树一齐冲进滔滔洪流。一个车兵举起手中的长矛，将矛头插入沟壁，沟壁吃不住劲儿，“哗啦”一下子塌成碎土块，又“刷”地冲进下方。一个车兵挥戈砍在沟沿上，顺着戈杆急忙向沟岸爬去，岸边的人看见了，一边大喊“别让鳖孙子爬上去，砸死狗养的！”一边舞动手中的舌铲，抛出泥土。砸在车兵的头上，脸上。车兵被砸晕了，双手丢开戈杆，倏忽沉入水底不见了。
风伯过沟进墟的企图，如今已经没有希望。他站在裤裆地的路坎上，看着滔滔大水，看着被卷入水中的战车兵马，心中一阵焦躁。他下了路坎，在路边的田地里转了几圈，想从田地里绕过去。他挪了几步，发现自己的两腿深陷在泥沼中，似乎更加绝望了。他连忙拔出泥腿，重新回到路坎上。没有别的出路，他决定让自己的车马兵丁退回去，退到一块只淋雨、不泡汤的地方去；或者干脆到山林那边去，跟蚩尤雨师他们聚拢一处，等明天再从东边绕到鹿墟去。他盘算着。但是当他刚要反身退回原路的时候，陆吾的战车队伍已经堵在北边，想退也退不回去了
战车厉害。是的，战车平日在平地上是厉害的。当战争尚未开始之前，他跟蚩尤曾经商议要将轩辕和奚仲发明的车辆用在战事上，并着手把牛戟变成马拉，由两牛改为四马，加上车厢车栏，无论载重还是速度都大大提高了一步。那时，他们该是多么高兴呀！他们为自己的改进而欣喜，为这些用于生产劳动的和平之物变成复仇扩土的战争之物而欣喜若狂！然而今天却不行了，如今这些东西已经失去那种冲撞威猛、所向披靡的厉害了，它们已经变成了拖累。赶不走，搬不动，丢不下，又舍不得。它们是不再活动的死物，是被泥水缠住了腿脚的拖累。风伯第一次感到战车是一堆死拖累，面对眼前无法摆脱的困境，他只有仰天长叹，“战车，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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