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大彭氏族(1/1)

首发：~第二十六章 大彭氏族

穷桑部落南乡有一个大彭氏族。这里是一片丘陵山地，山不高，离穷桑宫墟也不远，从宫墟出来，两天多就到了。

泽滨墟首领受蚩尤的委派，来这里已经半月了。这里山上有铜石，他的差事就是来督催铜石冶炼和兵器浇铸的。

这里原有一个工正在督办此事，他的名字叫昆吾，是炎帝部落昆吾山一带的人，从前曾经在昆吾山炼过铜，只因使用的熔器是彩陶坩锅，这东西不抗烧，所以失败了。后来听说大彭这边也产铜石，就来了，这里使用的熔器是黑陶坩锅，试了几次竟成功了。于是他被少昊正式任用，当了这里冶铜铸器的工正。

几个月前，他为军侯铸造了一副铜甲铜胄，蚩尤穿上戴上，演出了“铜头铜脑袋”的惨烈一幕，逐渐被传为神话。蚩尤很满意，于是决定给所有百夫长以上军酋们都赶制一副，这样算起来，就是上百套甲胄，再加上每个兵士的戈矛等兵器，就是上万件了。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昆吾不仅没有给蚩尤送去一件兵器，而且连句话也没有反应。所以蚩尤才又在半月前派来泽滨墟首领督催此事。在泽滨城首领出发来这里之前，蚩尤单独跟泽滨墟首领说，“你去大彭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战事就要开始了，这边急等着铜家伙，他那边竟不慌不忙，没有铜家伙，让我拿打狗棍上战场！你先看看，如果是别的什么原因，你就帮他张罗张罗，如果是不想干，你就把他弄回来交给我。他是老炎部落那边的人，弄不好就麻烦了。”时间紧，干系大，泽滨墟首领就这样急如星火地来了。

泽滨墟首领来到大彭，见了昆吾，昆吾向他说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泽滨墟首领只是不信。昆吾说，“不信，就到山上山下去看看。”于是昆吾领他来到山中一看，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冬季已到，按照一般农事来说，“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季节农人们早已躲进屋里不出门了，可铜工们不行，他们还得到山上采运铜石，在山下冶炼铜水，铸造兵器。他们的衣衫都很单薄，有的身上穿着一件兽皮裤裆，有的甚至还是麻衣单衫，西北风像刀子一般割着他们的肉，钻进他们的皮，使他们寒冷的心脏总是如同提着的一般，身上也像没穿衣裳一样。他们一整天都呆在山上，其实干活的时间很短，只有吃过早饭和响午前后，趁着肚里有食，身上有点热乎气的时候，才干那么一阵儿，其余时间大多蹲在太阳地里，说话，穷聊，天南地北地扯山海经……

“别扯了，山下有人来了！”铜工中不知是谁冒了一句。于是人们立即站起来，一边舒舒腰身，一边远远地打量着来人，骂道，“奶奶的，大冷天也不让人舒坦！”

昆吾和泽滨墟首领来到山上的时候，一群破衣烂衫的采工正在“吼啦咳”地开山凿石，大石锤砸在山石上，火星儿飞溅，碎石片乱蹦，险些儿迸在泽滨墟首领的脸上。他连忙摸了摸腮帮子，退到昆吾身后去。有几个运工在地上捡铜石，将破碎的铜石装进柳筐里，等筐子满了，再一步一步端到山下去，昆吾和泽滨墟首领也尾随其后，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发疯发狂的寒风打着卷儿往铜工们的衣裤里灌，时时扯起他们的衣襟和裤腿，暴露出他们的腿、肚皮和胸膛。这时，泽滨墟首领看到了，也听到了，铜工们那浑身发抖的躯体，那牙齿打颤的声，如此苦境，别说是干活，就是出来走一趟也够呛。他身上的热乎气也跑光了，不得不将自己的兽皮小袄裹紧些。

昆吾和泽滨墟首领回到山下。山下的铜工们倒是一直在干。他们五六个人一拨，守在火坑上面的坩锅旁边，一个人掌住坩锅的扶把，一个人盯着坩锅的火候，一个人在旁边投料，一个人蹲在火坑前边续火，一个人抱着皮囊往火坑里送风。熊熊大火在坩锅四周跳荡着，飞腾着，烘烤着，一压，火苗子窜出火坑三四尺高。坩锅里的铜石熔化了，流动了，沸腾了，发出红中带绿的光芒，璀璨而夺目，好看极了。

“行了，行了，停，停！”掌管火候的工匠叫了一声，于是不再送风，火坑里的火焰也渐渐消下去，几个人同时抓住坩锅扶把，慢慢地将坩锅送到旁边浇铸坯件的地方，小心地倾倒、浇铸……

“这就是铸模了！”昆吾跟泽滨墟首领说。

泽滨墟首领点点头，表示自己懂得。

只有在这时，山上山下的铜工们才是欢乐的。他们一齐围拢在铜水铸模的地方，观看铜液由红亮炽烈渐渐变暗变冷，凝固成为甲胄亦或戈矛的坯子，他们辛勤的劳动终于结出了闪光的果实！只有在这时，他们才能聚拢在火坑旁边，伸出两手，或者抬起腿脚，去烘烤，去接受火坑里的余热和温暖，去领略一般人在火塘旁边的福气和滋味。

也只有在这时，他们才能听到蟋蟀在火坑的土层深处发出的嘶鸣，这是在这种季节里别的地方绝少能够听到的。寒冷的初冬，草虫们死的死了，亡的亡了，作茧的作茧了，变蛹的变蛹了，只有蟋蟀找到了这个温暖的地下，来寻求生命的延续，发出生命的歌唱亦或死亡前的悲鸣……

“一天能出多少铜件？”泽滨墟首领问。

昆吾环顾山下的几个火坑，摇摇头，面有难色地说，“都在这里了，铜石采不出来，天太冷，他们身上单薄，干的时间没有蹲的时间长。没法，这也难怪！”

泽滨墟首领说，“你没找大彭氏族要点兽皮什么的。让他们穿暖点，白天黑夜不停地干！”

昆吾两手一摊，“只怕不太好办。”

原来这些采炼铜石的工匠都是从穷桑部落各氏族找来的，并不都是大彭氏族的当地人，现在来到大彭氏族采炼铜石，已经够让大彭氏族打喷嚏的了，还想问人家要兽皮，就更不好开口了。昆吾几次想找大彭氏族首领，都没有去找，想来想去，也只是念头而已。

看见昆吾为难的样子，泽滨墟首领火了。他责怪昆吾没有去找大彭氏族就说不好办，他指斥昆吾把蚩尤的命令当耳旁风，他甚至连蚩尤在他临行前跟他秘密说的话也一块端出来，“你还想不想干？想干，你就半月内交出一百件甲胄，一万件戈矛，不愿意干，你就趁早回穷桑听酋长处置，别误了军侯酋长的大事！”

昆吾听罢，不觉暗暗吃惊，“怎么了，刚才还慢言细语的，怎么这会儿竟火冒三丈了？”他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这么急，莫不是很快就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