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事(1/2)

首发：~第10章 往事

「即便生来不幸，也曾拥有过幸福的片刻。」

1月8日，农历腊月初八。

腊八节，喝腊八粥的日子。何谨微素来不爱喝粥，唯二能勉强入口的便是皮蛋瘦肉粥和红枣粥。家里只有她自己，且不说她是否会做，即便是会，她也没有心力去准备。

因为这对她而言，不是节日。

令江的一月常下雪，眼下外面又飘起了雪花。若是以往，她一定会在家里窝着，刷着手机看着电视，做一个隔离尘世的宅女。

但今天不同，她要去的地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约的。

车子开上了公路，慢慢驶离市区。何谨微坐在后座上，看着令江倒退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把窗户打开了一点缝隙，冲散了车里满满的汽油味道，清冷的空气吹进来，何谨微才算是清醒了不少。

令江公墓。

何谨微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石碑，上面的照片是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孔，看起来与何谨微隐隐有几分相似。

那是她的外婆，她更愿意叫她姥姥。

姥姥去世，大概是在两年以前的事情。那时候的何谨微上高二，所有人都以为姥姥是年纪变大自然死亡，并坚定地将这个“真相”灌输给所有抱有怀疑的人，但何谨微知道，不是这样的。

真相与之，相差甚远。

这个故事，又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何谨微并非独生子女，她还有一个哥哥，比她大三岁，叫何召——虽然她并不愿承认。

从她有记忆开始，便是跟随姥姥在一起生活。父母一直在外，说是为了两个孩子的未来而努力打拼，不得不将孩子交给姥姥。

姥爷去世的早，姥姥年岁已高，微薄的退休金无法支撑三个人的生活。她对父母唯一的了解，便是他们几乎每个月都会支付5000的生活费用。

何谨微仅有的一次与父母见面，还是在何召的升学宴上。

在这个升学宴上，她知道了很多自己过去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原来父母每个月都会单独给何召一笔不菲的零用钱，说，男孩子总归不能亏待自己，和朋友相处要大方起来。

比如，何召其实并没有考上大学，这个大学是父母花了不少的钱让他去上的。

比如，其实父母并不喜欢自己，甚至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牵扯。当初生下她，仅仅是因为如果不要她，母亲的姓名也会垂危。他们觉得，每个月给那些钱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比如，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重男轻女。

何谨微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了，她看着父母带着何召迎接满棚宾客，承受着别人客套的夸赞，却丝毫不提及她的存在，即便有人问起，也轻描淡写地带过，甚至都没有和她说过几句话。

虽然何谨微从小到大也没有对父母亲情抱有太大的期望，但这一幕幕到底还是刺痛了她的心。

这个时候，她初中刚刚毕业。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未见过父母，除却血缘之外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讲，在何召升学宴上的事情，的确让她感到难过，却并没有让她觉得沮丧。

因为姥姥是爱着她的。

或许是觉得她不受父母的待见，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姥姥更加偏爱于她。

何召上大学以后，除了寒暑假，便不怎么回姥姥家了。何谨微以中考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了重点高中，还拿到了奖学金，给家里减轻了不少的负担。其实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也挺好的，再等几年，何谨微上了大学就可以找兼职，可以挣钱给家里，有没有父母没关系，有没有哥哥也没关系，她只要有姥姥就够了。

但就在何谨微高二的这一年，她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何谨微到现在，都是怀着一份恨意活在这个世界上。

何谨微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飘雪的圣诞。

街上到处都售卖着各式各样的圣诞礼物与包裹着华丽的包装纸的苹果。高二已经开始有了晚自习，晚饭过后，何谨微回到教室，正盯着桌子上突然多出来的平安果出神，就被老师叫了出去。

何谨微一路赶到医院的时候，姥姥还奄奄一息地坚持着。何谨微走到姥姥面前，握住姥姥的手，姥姥缓慢地回握着，另一只手像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隔着氧气面罩，姥姥的笑容被遮掩，只能从微微扬起的眼角去确定，她是在笑。可那顺着眼尾流淌而下的泪水，又在稀释分解着这笑容背后的意义。

姥姥缓缓闭上了眼睛，与何谨微相握的手也缓慢松开，在重力的拉扯下搭在床边，不再有阵阵水雾的氧气面罩，耳边持续的“滴——”声，监测仪上的一条直线，都在宣告与悼念着，一个生命的终结与落幕。

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就这样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