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如此解释(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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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是用古文书写，笔记潦草，书写者的字里行间都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惊惶，常兮只能试着将其翻译成了自己能理解的白话文：

我到了西蜀，很快就剿灭了那群杀害卢公的贼寇。

说是贼寇，不过是一群持刀弄棒的流民罢了！

霸占了一座山林，劫掠了一库兵器，却半点不会排兵布阵，难以想象卢太守那般的英雄人物，竟会陨落在这样的草芥手里！

将这群流民剿灭干净后，我开始寻找卢兄的尸骨。卢兄是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忠义之士，朝廷命我务必将他的尸骨带回，风光厚葬。

但我在流民的窝点找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未找到卢兄的尸骨。

手下的人又饥又渴，我就下令就地休息，明日继续。

就在所有人都睡着后，我突然闻到了一股十分奇异的香味。

仁兄，我从未闻过这么香的东西，那香味并不清新，并不高雅，但却十分诱人，顺着我的鼻子直接爬进了肚子，轻易就勾起了我最原始的欲望——食欲。

我自诩家境殷实，年少时游历四方，也算是尝过了不少珍馐美味，但如此香的东西我还是第一次闻见。

我循着香味，到了后厨。后厨凌乱肮脏，那几个负责做饭的贼人早就被我们杀了，但不知为何，竟然有人点燃了灶火，灶火上，一口大铁锅烧得正旺，那香味就是它发出的。

我揭开锅盖，比之前猛烈千百倍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几乎淹没了我的神志。等再次清醒，我已经喝了一大口那咕咚咕咚冒泡的肉汤，满嘴流油。

那肉汤在我的舌头上烫出了好几个燎泡，却是我喝过最香最香的汤。真的，仁兄，那一瞬间，我一定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蛊惑，我无法克制自己不断分泌出的口水，将那口汤喝得只剩了一个底。

看到锅底的东西的那一刹那，我后悔莫及。

仁兄啊，他年黄泉路上，我有何颜面去见卢公？

我心有愧意，已决意剃度出家，余生再不沾染半点荤腥，日日夜夜为卢公一家祈福诵经，不求自我之超脱，只求偿还一点我的罪孽罢了。

……

常兮啪的一声合上了书。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那封书信上竟是血迹斑斑。

档案室一片静默，微风不知从何起，刮来了一股馥郁的香味。

那香味极其诱人，又极度恶心，勾引着人想要吞咽口水，又忍不住反胃。

写信的人在锅底看到了什么，她不敢去想，却不由去想，越想越开始分泌口水，越分泌口水越想呕吐，最后她终于无法忍住，冲到厕所里狂吐起来。

过了很久，她才走了出来。

一杯清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常兮微微一怔，顺着握住杯子的手向上看去，却是九暝。

九暝并没有询问她为何脸色苍白，只是把水递到了她的嘴边：“喝下去就好了。”

常兮接过，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水带着一丝丝清泉的甜味，她才觉得那股恶心的感觉被压了下来。

“谢谢。”她低声说。

九暝只是微微点头，说：“现在，去买猪？”

听到如此接地气的事情，常兮只觉得重新回到了阳间，脸色好转了些许：“好。”

他们并肩走下楼，楼下正在逛某宝的阿姨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脸色一变：“那边那个男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九暝扫了她一眼：“在你看电脑的时候。”

阿姨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上花花绿绿的裙子，自认理亏，哼了一声：“下次要刷身份证，这次就算了。”

走出档案室，初春中午的太阳光洒在身上，温暖又慵懒，终于让常兮摆脱了一点档案室里的阴影。

她已经隐隐知道，九暝并非人类，但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

因此，在朝早餐店走去的路上，她忍不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九暝，包括自己从档案室里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最后，她忍不住问：“所以，是卢盛楠的鬼魂在报复卢太守吗？”

不然，那一群饥肠辘辘、枯瘦伶仃的流民，怎么可能杀死护卫在旁、身手高强的卢太守？

不然，为何卢家人一个个想修祠堂，就开始晴天霹雳，卧床不起？

九暝却说：“报应只在人的心里。”

常兮不解：“什么意思？”

九暝问她：“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常兮摇了摇头，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九暝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你若觉得有鬼，便可能真能见鬼；你若不信有鬼，终其一生，你也不会看见鬼。”

“一切鬼神，只在人心。正如神灵的存在是因为人类的信仰，如果信仰不复存在，神灵也会逐渐消亡。”

常兮慢慢咀嚼着这几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群流民能杀死卢太守，或许并非他们武艺高强，而是卢太守自己日夜遭受着妻女之死的煎熬，可能是恐惧妻女对自己的恨，可能是后悔妻女对自己的爱，但无论如何，在爱恨恐悔的交织下，当死神来临的那一刻，他放弃了抵抗。

他没有败给蛮族的铁蹄，却败给了自己良心的拷问。

至于卢家人，他们很有可能是知道了祖先这段秘密的历史，惊惧羞愧之下，卧床不起，心生梦魇。

而卢盛楠，或许在她化作漫天光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求得了内心的解脱。

想完这些，常兮心中有了一个主意：“我能让这段历史，尤其是卢盛楠这个名字，被世人知晓？”

九暝说：“你若能替她在历史上留下她应有的痕迹，她必然是期望的。”

见常兮面露欣喜，他提醒道：“但你也要明白，你经历、看到的种种，都是你心中生出的东西。”

换言之，卢太守杀妻导致城中疫病蔓延的那一段历史，其实是常兮看了史料之后做出的推测。

甚至那地方志也是后人所编，虽是史料，却并不一定是历史的真相。

常兮点头说：“我明白，关于这件事，我想到了一个处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