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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2章 君臣交锋（下）
黄正清冷汗直流，他还是不敢确定，陈锦和是不是在诓他。他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陈锦和起身来到他身边，冷冷看着他道：“黄卿在想什么？朕大约也是知道的。你在赌，赌朕并没有真凭实据来定你的罪，因为你当年已经将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干净了。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应当更查不出什么……不得不说，黄卿的手段也是颇为干净利落的。可是，就算再怎么干净，有一个人，你一定是不会处置的……”
黄正清闻言，心头一紧。
“看来，你也猜到了。”陈锦和笑得无比灿烂，“没错，正是令郎——黄玄林。黄公子颇有黄卿你的风范，他刚正不阿，愿意大义灭亲。听说大理寺与刑部在查他的父亲，自愿上堂作证，亲述当日实情……”
黄正清再也绷不住了，他如遭五雷轰顶，原本凭着一口气站得笔直的他，顿时像被狂风压弯了脊背。
他喃喃道：“逆子……逆子！”
陈锦和一副幸灾乐祸模样，道：“这也要怪黄卿你自己，你为了让令郎心甘情愿去顶罪，你答应他只要替你这次，便答应他与那杂耍班的芸娘的婚事。可是事后却出尔反尔，令郎对你心灰意冷，这才……”
看到黄正清一脸颓丧，陈锦和痛快极了。她发出了爽朗的笑声，真诚劝诫道：“所以说啊，有的时候父母真的不该过多干涉儿女的婚事。你要是遵守诺言，让令郎娶了那个杂耍班主的女儿，不就可以父慈子孝，和和睦睦的了吗？何苦闹成今日这般……就像我父皇，他就从来不逼我成亲。我的夫婿都是我自己挑的，所以我就十分敬爱我父皇……”
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远了，陈锦和停下了她的发散思维。
黄正清双膝落地，垂首绝望道：“臣认罪……请陛下发落。”
看到他这副模样，陈锦和心里十分满意。
她得意后收起脸上快乐的神情，换了一副平淡和善的模样，道：“黄卿言重了，朕何时说过要发落你了……”
黄正清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只见她面色如常，竟不似在耍弄他。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陈锦和笑笑，递给他一本奏折。
“打开看看。”
黄正清迟疑着不肯接。
“无妨，朕特许你看。”
他这才接过去，一看差点把老血喷了出来。
竟然是刑部魏中玉联合了数十位朝廷重臣联名上书，奏请皇帝把他提到刑部大牢里接受公开审理。
黄正清可以认罪，可以伏法，甚至让他死也无妨。可他接受不了公开审理，他一生中最在意的便是他的清名。为了他的清名，他什么都可以舍弃。他身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夺走，可唯独名声不行。
黄正清内心煎熬，他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付出了所有，可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黄正清俯首磕头他绝望地请求，道：“罪臣愿以死谢罪，唯求陛下看在臣竭心尽力为陈国十几年的份上，留给罪臣最后一点颜面。”
陈锦和来到他身边将他扶起。
“黄卿啊黄卿，你怎么动不动就跪呢。朕不是说了，不惩治你嘛……是你没听懂，还是朕没说明白？”
黄正清：“……”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听到陈锦和说不治他罪？
不说他了，连星沉月落听到都觉得离谱，不是她们失心疯，就是陈锦和疯了。
陈锦和微笑着点头，眼中是一万分的真诚。仿佛她自己就是个救苦救难，普渡众生的菩萨。
她继续慈眉善目道：“朕与黄卿从前有过龃龉，黄卿认为天下之事皆应该有礼法可循。礼法既定，我等陈国子民抑或天子都该遵循。这没错……可朕却觉得，礼法之外还应该有人情。若是人人只是抱着法典不知变通，那也是过于古板了。”
黄正清完全不认同她的话，可是也知道这是她在为他而开脱。心里只能一阵叹息。
“黄卿历经两朝，担任七品县令时便曾为了东南渔民珠税一事对抗当时的户部尚书，九死一生为渔民争得一条活路。后又任原平通判，因不与上峰同流合污差点全家命丧九泉……”
她慢条斯理的叙述着他的事迹，明明说的都是事实，可是黄正清越听越觉得难堪。
“自从卿就任内阁以来，无数次顶撞先帝。为百姓，为同僚，为天下苍生……桩桩件件，从未出于私心。”
黄正清心头一酸，他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多少人在他背后说他沽名钓誉，恨不得除之后快，这次刑部的联名奏书便可以看出他平时得罪了多少人。连先帝都不止一次的训斥他不懂变通。到头来，真正看明白的却是眼前这个他曾经认为无才无德的小丫头。
“黄卿为官，并无错处。朕很欣赏你这般行事的态度。可是……”她突然语气一转，“你杀害花霓以及花月巷数人也是不争的事实。杀人偿命，黄卿……你说对吗？”
她一下这样一下那样，黄正清被她绕得有点晕。
“陛下所言甚是。”
“所以……黄卿啊，你让朕很难办啊……”
黄正清也不傻，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她会保他。这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或许……她是想用这次的恩典换取他的臣服，从此不再与她作对？
只要他现在出来表态，陈情自己以后绝对臣服于她，想必她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是……他做不到。
他做过错事，但是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和追求。让他为了保命，从此沦为皇帝的应声虫，他还是做不到。
看黄正清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陈锦和倒是又佩服了他几分。这小老儿，狠起来可真是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啊！
思索了片刻，她终于开口道：“那朕就罚你俸禄三年。还有重新为那些枉死之人寻一处风水宝地好好修缮墓地，并为他们永生供奉长生灯。并且要好好照拂那些人的亲眷。”
黄正清闻言，竟忘了规矩，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陈锦和。她竟然没有跟他谈条件就放过了他？
只见陈锦和一歪头，看着他问道：“不满意？”
“没……没有……”黄正清忙道：“只是……臣不敢相信。”
陈锦和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她温和道：“朕说过了，在朕这里礼法不在乎人情。放过你……是朕的私心。”
黄正清对上这双明明应该凌厉跋扈的凤眼，却只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双眸里全然是真诚与柔和。他的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是惭愧又是懊恼，又是感动又是心酸。
万般滋味之下，只汇成四个字。
“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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