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墟市(1/1)

首发：~第二十三章 墟市

夏朝立国至今不过五十年光景。

前朝赋税太重，百姓十之六七所得都要上交朝廷，惹得天下怨声载道。不仅如此，户籍制更是让人绝望，父辈是农家子，儿孙就必须种地耕田，不得读书科举做官。还有那律法苛严到泯灭人性，动辄车裂、砍头，全村连坐，就算是在路上捡拾一文钱，不上交也得坐牢。

本朝太祖皇帝问鼎天下之初，实施修生养息之策。到如今赋税十中取一，后来为鼓励民间行商走贩，特设乡下“三里一墟”，为便利百姓互通有无。

墟市后街中。

满子喊了一会就见周围人都看向自己，脸上神情郁闷而厌烦。挠了挠头，他拿起肉饼往嘴里塞去嚼了嚼，又端起素芽茶喝上一口，无视这些择人而噬的目光。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一条鱼卖不出去，自己的挣钱大计岂不就完了。想到这里，有点心烦意乱。

要不明日拿个木牌，写上价钱放在身前？可是没见其他人这么去做呀。他寻思着乡下人估计没几个识字的，至于读书人也不会来这里。

恩…先生除外，不过他在那悠闲地吃喝，时不时往这边瞅一眼，也不见过来帮忙。

这样不行！满子站了起来，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抬腿走出几步，就这么站在路中间。

“姐姐～”他看到一位妇人在鱼摊前驻足，不时比较两边的水货，“看看我这鱼，早上刚捉的都还胖着呢，可不像他们养了整夜都瘦了。”

说完满子指了指周围人，一脸的嫌弃之情。

妇人愣了一下，将落在耳边的一缕秀发别于脑后，手指着自己，眨了眨眼说：“姐姐？我这岁数都可以当你娘了。”

说完掩嘴轻笑，犹不过瘾甚至俯下身子哈哈大笑，好似听到了天大笑话一般。

有戏！满子心想，装出手足无措的窘迫样，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口里嗫嗫喏喏道：“对不住，是我失礼了。只是看你面相年轻，就…就……”

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妇人停了笑容，打量一下眼前的小孩。见他脸上和露出的双手都是黢黑的，小眼不大眼珠子却是炯炯有神。

“你也卖鱼？是你爹让你来的？”

满子状似羞涩地点点头，指了指食摊边的先生。在妇人看来当然不是丰神俊朗，用竹笄束发的赵先生，而是一旁同样肤色黝黑、满脸沟壑的摊主。

点了点头，她继续问道：“你这鱼，怎么卖的？”

“姐姐随便给就好了，家里吃不完才拿来卖的。”满子还是那副胆小、羞怯的样子，声音也变得柔柔的。

还叫姐姐，我可不是一两句好话就被唬住了。妇人瞧了眼木桶里的鱼，看着确实新鲜，应当是今日才捉上来的。

就在这时，一条胖青鱼跳出木桶，落地还左右摇摆着。在日头爷的照耀下，鱼鳞都似乎泛起点点白光。

“就这条吧。”妇人见状心喜，这不正像读书的儿子鱼跃龙门的样子吗？口中又道：“秤下，看有几斤几两？”

满子懵了，他和先生准备论条卖的，都没准备秤杆啊。

手脚麻利地用带来的草绳从鱼嘴两边穿过，打了个结串成一圈。他递给妇人，挠挠头：“姐姐给多少就是多少。”

然后又摸摸鼻子老老实实道：“没带秤，是爹让我一条一条卖的。”

妇人略感好笑，挑担的货郎不带秤。这可真是……想了想，她从挎着的竹篮里拿出三十文，递给眼前的小孩。

“这鱼看着有两斤多，算我占了你便宜。”她说，而后又解释一句，“因为是青鱼，价钱是贵点。但是乡下都有水塘，所以也卖不上价，我可不是故意骗你哦。”

“谢谢姐姐。”满子嘴甜，哄着妇人直到离去。见她盘起的长发落下几缕，宛如尾巴一般都翘了起来。

回过头来，看见先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满子抬头挺胸，一脸的自豪。

赵先生心想，虽然没听到说了什么，但这前婢后恭的弟子真是自己教出来的～

没等满子歇一会，一旁鱼摊的老人家走了过来，嘴里碎碎叨叨：

“商有商规，你卖鱼我不打扰生意。但是你说我这鱼养了一夜都瘦了，你咋看出来的？今天不说出个好歹来，咱就去墟长那说道说道。”

乐极生悲，得意忘形！

上次也是这样，满子抿了抿小嘴、揉揉眼角，装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爹看病要用钱，你看……”说着指向那边的摊主，“一到冬天老是犯咳疾，家里的钱都用来买药了……是我的错，缺钱也不该污蔑你们……”

“胡说，那是李老头，我和他一个村能不认识，你在这给我瞎掰扯呢。”老人家气急了，这小孩撒谎都不脸红，指着谁都是爹娘啊。

“你看错了，是那个。”满子吸了吸鼻子，指向先生身后的老翁，“看吧，那才是我爹，腰都弯了。你不知道，为了治病家里都没粮食吃了……”

赵先生看见弟子指向他，回以浅浅一笑。也不过去，还在那慢悠悠地吃着。

老人家眯眼看向那人，想了想还真不认识。不过瞅着那老翁腰背弯曲成那样，估摸着也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再想想自己，看了看眼前这黢黑的孩子，唉……都是穷苦人家何必为难他。转头就和周围人解释了起来，一圈人的眼神也不再凶狠地盯着这小子了。

满子将三十文钱塞进怀中，心中有点后悔。

卖鱼挣钱耍点小聪明是可以的，但是下次再也不能污蔑其他人。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也不知这以后，鼻子会不会越来越长～

旁边的老人家还是好说话的，不然到时候拉自己见官就完了，毕竟是自己先诋毁他们。而且上次那老丈也被骗了，后来也没找自己麻烦。

事不过三，满子在心里衡量着，下次绝不能捧高踩低，为了挣钱而不择手段，否则迟早害了自己。常在水边走，搞不好哪次就摔了下去，就像先生爱喝酒，指不定哪天就会掉井里了～

想到这他踮起脚尖看向食摊，先生一如既往在吃肉，时而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