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夕楼塌骨枯，姓氏倾覆(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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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听澜先前见惯了她说笑、坚韧的一面，眼下看她示弱，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眉眼低垂地抵在她额上小声说着抱歉：“荣家这案子急迫，荣正又十分多心，我若一直不在司内，怕是会有变数……”

徐墨灵自然不愿做误他事之人，更不喜黏腻缠人，可是回想方才睡前的踏实安稳与醒来后的空乏凉薄，总觉得鼻尖拈酸，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要见到他才能得到慰藉。

赵听澜能在此处见到她，面儿上着实欢喜，可两手仍忍不住捞住她检查一番：“马车多有颠簸，你一时想我便硬要过来，实在鲁莽，不行，晚上仍要多擦一次药！”

徐墨灵：“……”

反正人也见着了，先走为敬。

她溜到桌边假意替他倒茶，之后步子往后一迈转身便要跑，赵听澜惊得半口茶水喷到前襟，不忘伸手一揽，眉心顿时皱起。

“何时这么怕疼了？”原先她在曹府也是惹了一身伤出来，未吭一声。

徐墨灵不答话，死命掰着他卡在腰间的手指。

她越要挣脱，这手指捏的就越紧，赵听澜望着她那腰身，眉心更添担忧：本就纤细，经此一事愈发觉得脆弱，可这南七每日送的汤汤水水都是小厨房里特意制的，没道理补不足她这小身板。

堂外的空地突然晃出一个人影来。

“因为那鞭上有蚀骨粉，她越是涂药，这毒越是入髓，百日不除，只怕会活活疼死。”

说话的是新芒。

徐墨灵看到她心里一喜，先前总是遗憾未能在离开花府前跟她熟络一二，如今竟在司内碰到，实为意外收获。

赵听澜看到新芒则是眼角一跳：“你说的可是苗疆来的蚀骨粉？”这药是苗人拜会官家时呈上的，留作底子重的案犯使用，花无香竟私自藏回府内加以滥用。

新芒无视他这句话，缓缓走到徐墨灵跟前：“花大人向来阴狠果断，从未吃过亏，徐姑娘，你不该轻信她。”

难怪这回用药无论是外敷还是入口，总觉得割肉般锐痛。不过，徐墨灵闻言只是愣了一瞬，心里很快涌上另外一件更加急迫的事。

赵听澜垂眼静默了一阵，突然迈开大步向外冲去。

徐墨灵注意到新芒无意中跟随在赵听澜身上的目光。

“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第二颗石头？”

她很清楚，能拿到她贴身物件这人，必定是跟当年那案子有关，又对徐家了如指掌，如今肯拿这石头出来向她投诚，而且讲明了要在合适的时机给到，要么，是以此来威胁她什么，要么，是有意牵着她什么。

新芒低头整理了下碎乱的思绪，两眼空空：“我也不知，他身份成谜，心思从来无人敢多问。不过我可以肯定，他并不是恶意杀人之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带给你信物，也许是想看你的心气，还能否记得当年的事，担起亲手拨开当年迷雾的重任。”

徐墨灵从怀里掏出第一颗绿松石放到唇边吻了下，清晰地摊开在新芒眼前。

“记得，当然记得。一夕楼塌骨枯，姓氏倾覆，失所流离，这样的故事唱在话本里只是几行惊艳词句，可落到凡人头上，将销魂蚀骨数年。”

即便如她这般性子乐天，又怎会轻易忘记。倘若送出石头这人心意如此，便是要考验她了。

新芒望着她略一点头，似是认同了这说法。

不多时，赵听澜从堂外匆匆赶回，身后多了良辰，二人皆是一样的脸色怆然，眉梢焦灼。

他入内便发现新芒同徐墨灵二人对站仍在说着什么，但见新芒眉目冷锐，徐墨灵垂目凝神，急切之下眼内一寒，步子难免迈得大了些，一把揽过徐墨灵，用自己的身体在二人之间挡开一道人墙。

这种种反应落在新芒眼里，正是目露凶光、行径可憎。

徐墨灵眼色极佳，按住赵听澜的手安抚道：“无事，她可是城内有名的探手，做事一向磊落，我喜欢她，想跟她说话。”

赵听澜疑惑地看了眼新芒，“可她是花家的人。”话里话外皆是提点之意。

新芒扬起唇角发出一声苦笑。

良辰小心翼翼地看了下赵听澜的眼色，主动宽解新芒道：“花大人待人一向凶残，大人也是生了戒心，方才又刚从你这里知道蚀骨粉一事，难免急了些！”

新芒没理会良辰，只抬眼倔强地看着赵听澜：“花无香是凶残，她真正的手段，比你们听到的、看到的，凶残多了。可我身在花家，难道是自个儿主动自愿的？”

良辰一时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许久才突然回想起花无香当年抢门客一事，心里一动：莫非这新芒是在埋怨大人？

见赵听澜不语，新芒接着道：“大人既已知道徐姑娘身中蚀骨粉的毒，打算如何解？”

赵听澜：“我已安排人去拿她入司。”

新芒嗤声一笑：“花无香向来喜爱以暴制暴，以暴制德，您将她抓来，她便是死都不肯招认，就这样磨着大人，也是枉然。我想跟大人交换一个条件，愿意回花家一趟，想办法将这解毒的药偷出来，届时，大人须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否？”

赵听澜点头，没有一刻犹豫。

徐墨灵站了这半日，不知是不是得了新芒提醒的缘故，此时才突觉后背一凉，果然是中毒的征兆，整个人差点儿瘫下去，赵听澜揽她坐下，满目忡怅：“这几日盯你用药盯得紧，反而坏事了……”

待新芒再出现在大堂时，外衣撕碎成片，内肩削伤无数，血顺着手肘淌到指尖，又从指尖滴落到地面上，满身凄惨，可眼神倔强而明亮。

她从怀内取出一只紫色砂瓶，缓缓递到赵听澜眼前。

良辰在一旁眉头都拧出水来了，两手起起落落，一时间不知是该替大人接过药瓶，还是先扶上这犟鸭子一把。

“多谢。”赵听澜拿过紫瓶看了一眼，倒一粒在掌心。

“大人不怕我拿的是毒药，使的是苦肉计？”新芒面带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