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飞灰（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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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琛瞪了她一眼，拎着自己的墨镜走了。他大步流星，走之前还不忘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顾以诺在病床上躺了半天，在席卷而来的困意里挣扎了一会儿。和困意一起翻涌上来的还有那股焦糊的气味，几乎是瞬间就钳制住了她的肺。烈火中那个人转过头来看着她，又在瞬息之间化为焦炭崩塌。

顾以诺猛地惊醒，一身冷汗。她蜷缩在床上喘息了一会儿，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她警觉地扭过头去，看见了愣在门边的秦轲。秦轲第一眼看向了床头的灯，灯是开着的。

“做噩梦了？”秦轲带上门，问。

“没有。”顾以诺矢口否认，捋了一把汗湿的头发，“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秦轲欲言又止，“你知道你不止是身体上的问题吧？”

“我知道。”顾以诺抬起那双被浸得湿冷的眼睛盯着他，“所以呢？”

秦轲叹了口气，妥协道，“我去安排你明天出院。”

——

京州周边有一排低矮的民建房，私拉的电线穿行在狭窄的巷子上空。夜深人静，时不时传来搓麻将的声音和几声骂声。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地走在巷子里，对着路边的电线杆子露出一个傻笑。

醉汉被惊慌失措的喊声惊醒过来。

熊熊烈火张牙舞爪地从巷子的尽头蔓延过来，他屁滚尿流地往外跑。房子里熟睡的女人和孩子、搓麻将喝大酒的男人们都大呼小叫地跑了出来。然而当时建房子的时候为了让自家多占那一毫一厘的便宜，每间房子都挨的极近。

亲亲热热挨在一起的房子此刻被付之一炬，晚风一吹，大火就卷了过来。

“老刘还在他家里呐！”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然而这个声音如此微弱，轻易地就被淹没在了人们惶急的哭声里。直至消防车赶来灭火，才从坍塌的自建房里刨出来了一具焦尸。消防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通知刑侦支队过来做灰烬分析。

最后认定现场并没有花束存在过的痕迹，起火原因是房子线路老化短路。房主刘兴又是一个人住，喝得烂醉如泥，以至于被烧死了都没醒过来，更没人叫醒他逃命。

这一场大火烧掉了住户们的命根子，一群人却无处叫嚣，因为连替刘兴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家里人呢？父母妻儿，一个都联系不上吗？”

“他老婆早就被他打跑了，至于他儿子，好几年前去京州打工就没回来过。”居委会的人摇了摇头，用一种不知是嫌恶还是怜悯的语气说，“这人醒着打别人，喝醉了打老婆孩子，硬是把自己造成了孤家寡人。”

刑警没再说话，打电话通知队里，“队长，现场灰烬分析没有发现花束，起火原因也正常。”

“那就交给消防队收尾吧。”

“但是死者的儿子，很巧合地在我们的调查范围之内。”刑警看着档案上那张一寸照，照片上阴郁的少年看着镜头，眼睛里像是下着雨，“刘晓宇，天堂酒吧的员工名单上有这个人。”

——

顾以诺面无表情地靠在门框上，大门只拉开了一条缝，被她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审视着面前的徐少珩，徐少珩今天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和球鞋，看上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种逼人的俊秀。唯一突兀的是他手里的两袋菜，显得他跟个家庭主妇似的。

“我们是分手了，不是断绝社交关系了吧？”徐少珩平静地抢过了她的话头，“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不能。”顾以诺说，“我不喜欢让没关系的男人进入我的领地。徐警官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好吧。”徐少珩脸上半点难堪也无，自然而然地倾身按住了顾以诺抓门的手。他个子很高，俯视别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压迫感，顾以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向后仰。

“你到底……”

顾以诺的话音消失在空气里，徐少珩揽着她的腰身，硬生生地挤进了门。顾以诺站立不稳，被他扣在怀里，眼睁睁看他反手扣上了门。

“你这是强闯民宅！”顾以诺在他怀里挣了一下。

“你还欺骗我感情呢，”徐少珩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映出她的模样，“我报警了吗？”

顾以诺瞪着他，“徐少珩，你是不是让人夺舍了？”

“夺舍是什么意思？”

徐少珩不在意地松开她，拎着手里两大兜菜进了厨房，如入无人之境。顾以诺踩着拖鞋“哒哒哒”地追着他进了厨房，看见他熟练地把剖好的鱼切块。徐少珩看了她一眼，目光从她裸露的肩头和小腿上划过。

“屋子里空调开得太狠，去找件披肩搭着，不然会感冒。”徐少珩用一种熟稔的口吻说。

“徐少珩，”顾以诺强调，“我们分手了。”

徐少珩深吸一口气，按着她的肩膀在沙发上让她坐下。

“你不是真心的，我知道。”徐少珩蹲在她身前，仰视她的双瞳，“如果你对我也是游戏人间的态度，干嘛要像害怕伤害我似的落荒而逃？玩弄别人的感情玩弄到一半，突然良心发现，这听上去很不符合‘传闻中的长盛大小姐’作风。”

顾以诺刚刚开口要说什么，徐少珩就打断了她，“但我也会伤心的，诺诺。我理解你有自己的苦衷不愿意告诉我，可是如果你做得太过分，也许有一天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明明知道是一个假设，顾以诺的心还是忍不住揪了起来。

“你现在很危险，那个连环纵火犯很有可能盯上你了。”徐少珩抚摸着她的眼角，“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