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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8章 七月枫（十一）
“以诺的工作做得很好，项淙案她帮了不少忙。前段时间廖家的父母不愿意我们找孩子谈话，还是她去协商的。今天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谁知道那孩子会放着电话不打，这么大的雨跑出来呢？”钟局也很客气，“不过我们得给受害人家属一个交代，所以例行的调查还是得有。”
李泽表示谅解以后，伸手到背后做了个后退的手势，示意顾以诺可以走了。顾以诺礼貌又周全地跟两个人告别，走到刑侦支队办公室门口，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拎了进去。
这个时间，刑侦支队的人都下班走得差不多了。徐少珩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进来，带进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顾以诺表现得很柔顺，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但也没说话。
“等会儿再走，唐蕊的妈妈在下面。”徐少珩说。
“嗯。”顾以诺点了下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发呆。
徐少珩蹲在她面前，用消毒湿巾一根根地擦她的手指，“李泽教授说，你做事不遵守程序，要调你回研究室。你怎么想的？”
“我回研究室也一样能写课题作业，顺利毕业。我能怎么想？”顾以诺笑了一下，笑得毫无阴霾，简直不像刚刚从审讯室里出来。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徐少珩低下眼睛，仿佛那个灿烂的笑脸灼伤了他的视网膜，“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唐蕊妈妈应该走了，回去我做饭给你吃。”
徐少珩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办公室。刚刚走出大门，徐少珩突然揽着顾以诺的腰，把她整个人按进自己怀里，捂得严严实实。带着雨水的伞抽在徐少珩肩头，顾以诺想挣脱出来，被他摁住了。
雨伞没能抽过来第二下，打着哈欠从值班室里走出来的李若愚吓得一激灵，扑上去就抱住了唐蕊妈妈的腰。
“唐蕊妈妈，你冷静，别激动啊！”李若愚抱住一个奋力挣扎的中年妇女并不难，但那凄厉的哭声一下一下地扎在他心上似的。
“你为什么要找我女儿，你为什么要给她名片啊？”唐蕊妈妈哭得浑身无力，软倒在李若愚怀里。她头发散乱，身上湿透了，狼狈得不像那个温和地迎他们进门、还率先道歉的人。
“我女儿才十八岁啊，除了她，我什么都没有了……”唐蕊妈妈哭得声嘶力竭，李若愚不忍听似的，扭开了头。
“李若愚，给她倒杯热水，晚点打辆车送她回去。”徐少珩说完这句话，坚定而不容拒绝地拉着顾以诺的手走了。
顾以诺没什么反应，被徐少珩一路带回了公寓。她身上沾了点雨水，直到被人塞进一杯热水，才大梦初醒似的打了个寒战。顾以诺低下头，看见狗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蹭她的脚踝。
“吃什么？”徐少珩问。
“随……”
徐少珩掐住了她的下巴，不允许她含混过去，“好好想，不许说随便。”
顾以诺眼角一勾，嘴甜道，“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徐少珩见她这个样子，知道人没事了，这才系上围裙进厨房。顾以诺倒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很久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止不住地回想唐蕊妈妈的哭声和骂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毫无波澜。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狗子见顾以诺不陪它玩，索性自己把头伸到她手底下，拱来拱去，权当顾以诺在揉它的狗头。
廖氏的股价被做空，不止一人操控，且多为境外账户，要查下去很难。而唐蕊曾经频繁地访问一个境外域名，她在跟谁联系？她为什么不打电话，却选择出门和顾以诺联系？她在顾虑什么？
那天，唐蕊又为什么要提出单独和顾以诺“聊聊”？在这之前，唐蕊就知道顾以诺这个人了吗？
最重要的是，唐蕊的死，是意外，还是谋杀？
徐少珩心里思绪万千，却琢磨不出一个好的开头去问客厅里的人。
“是谋杀。”
徐少珩手一抖，差点把碗摔到地上。顾以诺坐在客厅里，弓着身子拿玩具逗狗子，脊背紧绷成一条弧线。徐少珩侧首望去，顾以诺躺在沙发上，把自己蜷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修长纤细的小腿拢在一起。
“如果我是背后组织一切的人，绝对不会放着唐蕊不管。一个十八岁就敢与虎谋皮的女孩，控制不住的话，很容易就会把我出卖给警方。索性找辆车撞死，一了百了，永绝后患。”顾以诺的声音听上去不带丝毫感情，“她会死在今天，不是因为来找我，而是因为她出门了。被车撞死比起入室杀人、食物中毒之类的事件，更像是‘意外’。”
徐少珩洗干净手，走到顾以诺面前蹲下。她神色如常，细长浓密的睫毛低低地垂下去，叫人看不清她的眼睛。徐少珩拨开她的额发，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顾以诺的眼睛是很浅的栗色，像是折射阳光的湖泊，沉淀着某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怎么了？”顾以诺率先开口。
“唐蕊死了，但开车撞她的人不是你，背后指使的人也不是你。”徐少珩认真地说，“她的死和你没关系。”
顾以诺笑了一声，“我看上去像是道德感那么崇高的人吗？我没把这件事算成我的责任。但是，珩哥，你好像很在意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为什么？”
徐少珩没有回答。
因为我了解，我知道那种感受。
“我害死了某个人”的感受。
——
“首先，没有监控记录，我们不能确认那台电脑、那个时间段就是唐蕊在使用，那个境外域名就是她访问的。”徐少珩伸出第一根手指，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竖起第二根，“其次，无法确认这个境外域名究竟是什么网站，所以这条线索会被检察院退侦。”
“所以呢？”网侦主任老黄瞪着一双牛眼，鼻孔里的热气差点喷徐少珩一脸。
“所以我们要去查黑网吧周围的监控，如果能证实唐蕊确实在那段时间进出过黑网吧，我们这条线索的可信度就会大些。”徐少珩说，“但破解境外域名的事还希望尽快。”
“你当我们网侦是光干活不吃饭的驴啊？”老黄勃然大怒，拍着桌面上字典似的卷宗说，“又不是只有你们刑侦支队需要技术支持，经侦要追查地下钱庄、扫黄要打击色情网站……你们上一个案子那个境外域名，我们到今天都还没破出来，又来一个？”
徐少珩心里微微一动，白浩然也曾访问过一个境外网站。但他没有多想，毕竟国内对违规网站的打击非常严厉，而国外有很多非法交易或者干脆就是满足变态小众爱好的杀人论坛。
“总而言之，麻烦你们了。”徐少珩根本不听老黄悲愤的怒吼，施施然起身离去，“下次联谊我帮你们约后勤的女警。”
老黄像是被打中了七寸的蛇，立刻温声细语起来，“为人民服务。徐队你慢走，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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