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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7章 七月枫（十）
十五年前，长盛财团继承人顾某枫被人蓄意纵火烧死在家中，犯罪嫌疑人至今没被抓获。而这场火灾里唯一获救的是他年仅十岁的妹妹，这个小女孩孤身继承了父母的所有财产。
唐蕊的指尖停留在那张模糊的照片上，十五年前的媒体对未成年的保护做得不好，没给她打马赛克。熊熊燃烧的老洋房前停满了消防和警车，那个女孩被人用警服裹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唐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双眼睛里空荡荡的，像是镜子。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把那张被摸得发热的名片扔进了抽屉里。
卧室外，母亲小心翼翼地敲门，问她晚饭要吃什么。
唐蕊忍耐着烦躁说都可以。
这是唐蕊出院的第一天，在医院的时候，母亲郑重地告诉了她，自己和继父离婚的事。
唐蕊没什么感觉，当初母亲那么快开始下一段感情，她也没有反对。
理智告诉她，母亲需要一个人照顾，需要另一段感情来弥补父亲去世造成的创伤。可是当父亲的照片被藏起来，遗物被送回爷爷奶奶家里，唐蕊忍不住开始埋怨、憎恨。
好像父亲死了，所有人都在遗忘他。
记得他的人，除了唐蕊，还有实验室事故里罹难的受害人家属。因为门上的油漆、粪便和邻居的指指点点，唐蕊跟着母亲搬过两次家。她固执地留着那件白衬衫，好像留住对父亲的最后一点念想，留住他的清白。
唐蕊和母亲第一次爆发冲突，是她得知母亲坦然接受了那笔抚恤金。唐蕊忍无可忍，认为这是默认了父亲的罪名。母亲破天荒地给了她一耳光，她惊呆了，用舌尖顶着发热的面颊，心里百转千回，然后认了错。
形势比人强，她从小就知道。
再后来，她需要一个搬出去的理由，于是把自己的贴身衣物塞到了继父的外套口袋里，随后报警。唐蕊躲在女警怀里，透过眼泪看着继父涨红的、难堪的脸，又去看母亲愤怒的表情，觉得无比畅快。
——
“我有一个新的思路。”
临到下班还要两分钟的时候，徐少珩忽然说。
程橙把目光从墙上的挂钟移到徐少珩的脸上，诚恳地说：“老大，你知道快下班了开会的老板，是会被打的吗？”
“不开会，听我说。”徐少珩说，“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做空廖氏需要大笔的资金，唐蕊绝对拿不出来。能拿出这笔钱的人，也不会是她身边的熟人。能够实现跨界层对话，我想只有网络。”
程橙耸了耸肩，“可是我们从数据中心调出来的信息显示，唐蕊的通话记录、社交媒体甚至邮箱都没有问题，银行账户也没有数额巨大的不明资金进入。”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查。”徐少珩竖起一根手指，“黑网吧。”
这起绑架案谋划良久，唐蕊当时必然还未成年，进不去正规网吧。而黑网吧不要求提供身份证明，更是中了她的下怀。如果这条线索无误，那么不一定能证明唐蕊跟绑匪确实有关联，但应该能把那个操控全局的人一起抓出来。
“黑网吧在这几年被消防和学校都扫得差不多了，查起来应该不难。只是不一定有监控。”陆西辞斟酌之后说，“可以一试，只是范围有些大，需要时间。我现在去联系辖区派出所。”
程橙哀嚎着趴到了桌面上。
又下雨了。
辖区派出所拿着唐蕊的照片挨个敲开了黑网吧的门，有监控的查监控，没监控的就询问网管。唐蕊这么漂亮的女孩，只要见过应该都有印象。没到十二点，辖区派出所传来消息，一家距离十七中两个街区的黑网吧里发现了唐蕊的踪迹。
徐少珩在副驾驶座上发微信，李若愚开车。李若愚自从被徐少珩当众反驳破案思路之后，看到他总有些面皮发烫。但徐少珩全无让小孩丢脸了的自觉，指使李若愚做事的时候毫无异状。
李若愚的手机响了一声，他赶紧接起来，应付完老妈的唠叨之后挂断了电话。
“家里人？”徐少珩低着头问。
“对，我妈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李若愚说到这里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话跟埋怨老板让自己加班似的。他结结巴巴地试图弥补，“徐队，我不是那个意思……”
“辛苦了，忙完这个案子，好好陪陪家里人。”徐少珩淡淡地说。
李若愚如履薄冰地等着后半句“明天不用再来了”，一直到停车都没等到。他隐约从自己这冰山似的上司身上咂摸出了点淡薄的人情味，尝试着跟徐少珩闲聊，“徐队也是，最近就您下班走得最晚。”
徐少珩略点了一下头，没说话。
李若愚碰了一鼻子灰，一板一眼地说：“徐队，可以下车了。”
黑网吧塞在两栋居民楼之间的巷子里，从外头看上去跟个仓库似的。徐少珩一走进去就闻到了香烟和方便面混在一起之后发酵的味道，地上蹲了一串小萝卜头，看上去干瘦干瘦的，都是学生。
派出所民警跟他解释，“顺便抓的偷偷来上网的小孩，等家长和学校来领。这儿消防通道让杂物给堵死了，线路也老化了，还没有消防器——这么危险，他们也敢往这儿跑！”
网吧老板苦着一张脸蹲在旁边。
“市局刑侦支队，徐少珩。”徐少珩拿出证件让他看清楚，“找你有点事。”
“警察叔叔，我可没犯法啊！”老板大惊失色，“我就开个网吧没查身份证，罚款我也会按时交的！”
李若愚瞅着这个一身白肉，看上去至少有四十岁的男人管徐少珩叫“警察叔叔”，嘴角抽搐。
徐少珩面不改色，让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唐蕊的照片，“你确定你见过这个人吗？”
“当然了！”老板意识到这不是来抓自己的，立刻殷勤起来，一拍大腿，“来这儿的除了打游戏的男的，再就是跟男朋友一起来的小姑娘。这么漂亮的女孩自己一个人来，还来过不止一次，我当然记得！”
“她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老板想了一会儿，“五月底吧？”
五月底，六·三绑架案之前。
技侦就地恢复唐蕊使用过的那台电脑的数据，由于没有确切时间，工作量骤增。电脑排风扇呼啦啦地运转起来，不堪重负的电脑主机开始发热。地上蹲着的小孩一个一个地被家长领走了，黑网吧里从未如此安静。
徐少珩坐在一张坐垫凹陷的椅子上，闭着眼睛。
他想象着唐蕊推开这间黑网吧的门，她第一次来这里是想干什么呢？她混在一群抽烟的网瘾少年中间，周边是透过劣质耳机传出来的游戏音乐，面前是沾了灰尘的电脑屏幕。
她在看什么？
网络上对实验室事故的抨击，对她父亲的辱骂？廖氏蒸蒸日上的股票，还是廖志远文质彬彬的财经杂志采访？又或者是——
“徐队，调出来了。”
徐少珩睁开眼睛，技侦面露难色。
“这台电脑上只有一条异常信息，是一个境外域名的访问记录，访问次数大概有六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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