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番外1：陈娜娜——诉说(1/1)

首发：~第4章 番外1：陈娜娜——诉说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宛橡，是在小时候待过的一个农村，那时候我俩都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只不过一个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一个身上挂着脏兮兮的男孩儿装。

我们读过同一个幼儿园，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但她好像忘了，高一再遇时，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起来了。

她似乎变了，又似乎从未变过，眼神里还是盛满了浑浊与清澈。

我并不介意她忘了我，只是希望能和她离得近一点，能和她成为最好的朋友。

五岁，爸爸妈妈执行任务，舅舅也昏天黑地地办理案件，没有人有时间照顾我，所以被爷爷奶奶接到了乡下。而她呢——宛橡，听当时的邻居说，她被亲生父亲抛弃了，母亲养了她一段时间坚持不下去了，就把她扔给了在这里的外公外婆。那时候宛橡的样子很野，头发有些长，一点儿也不整齐得在头上乱动，衣服也总是穿着不知道哪家孩子不要的衣服，通常都是她外公外婆熟悉人家孙子的，所以总是男装。而她呢，也喜欢乱跑，放学回家不需要接送，那么小一个孩子，总喜欢背着脏兮兮的深蓝色书包，独自一人在不知道叫什么的高山上玩耍，很晚才回去。

她外公外婆也不富裕，那时候我手里抱着的精致洋娃娃她能看很久，当她知道我注意到时又立马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无所事事且潇洒地踢着小石子。

……所有人都以为我想当警察是因为我一家子都是国家机关人员，连高中时的宛橡也这么以为，可她真的不记得了。

我是追着她往前跑的。

农村的小混混不少，我这样一个突兀的存在本来就很显眼，被盯上也不奇怪。那是几个就比我大几岁的小屁孩儿，凶恶地把我围困在中间，不顾我的哭泣，又是使劲地拉扯我的头发，又是无情地扔掉我的书包，还流氓地掀我的裙子。我很害怕，又不知所措，没有人出现帮助我。就在泪水多到已经看不清物体的时候，我好像瞟到了熟悉的破旧衣角。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那是宛橡。

那个身影小心翼翼地绕到其中一个人的身后，手中的大石头猛地往那人的后脑勺狠狠砸去。

那时候的记忆，不对，是宛橡的记忆在我这里从来都没有模糊过。被砸的人愣是被砸昏过去了，其他几人先是被吓住了几秒，后来发现是一个瘦小的“小男孩儿”，便十分生气地对她拳打脚踢，嘴里吐着我听不懂的脏话。

我是个胆小鬼，娇生惯养的胆小鬼，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被打。可她却不一样，跟我很不一样。她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反抗，虽然没什么作用，甚至还激起了那群人的愤怒，她也毫不犹豫地抓住任何可以反击的机会狠狠给他们一拳，又或是用力张开大口使劲咬下去，嘴里一片腥红。

宛橡像一头没有长大的幼狼，眼神是狠厉与决绝，始终干瞪着他们。

那时候小，再可怕的眼神也被我一度美化，成了不可亵渎的光芒。她是我的英雄，我应该努力追求的目标。于是心里被悄悄埋了一颗种子，向阳而生，最后却带出了满身的荆棘。

其实我应该怀疑的，她明明和我一样大小，却露出了不该存在的神情，那样不甘、那样仇恨，太过嗜血，又过于挣扎。现在想来，这可能就是她对自己的评价吧：“我生来就不是好人。”

因为那一次的意外，爷爷奶奶都被吓住了，急忙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让人把我接了回去，走之前我还想再去感谢感谢她的，我想和她说，我想和她交朋友，可她不知道又跑到哪个角落去了，最后我只能抱着遗憾离开。后来过了几年，听说在我离开后不久，欺负我和宛橡的人被莫名其妙地淹死了，后来宛橡也被她母亲和后爸接回了城里。

我并没有多想，因为在高一夏天报名那日，我又遇见她了。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是不是缘分，心中是无限的向往和高兴。

她变得阳光开朗起来，爱笑爱说话，不再一个人孤零零地与所有人保持长长的距离。宛橡其实很漂亮，小时候那样的发型和穿着我都能看出来，现在更不用说。特别是那双微微上翘的眼睛，即使被厚重的眼镜遮挡也同样能迸发出令人着迷的光芒与精神，记忆中小时候那双眼睛的冲击又重新回到眼前，我的脑海里再一次掀起层层涟漪。而当时只有满心欢喜，觉得终于可以和她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了——我想要弥补小时候的遗憾。

可是，我们明明离得那么近，说着最亲密的话，做着最温暖的举动，我却总感觉自己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

宛橡如同一叶浮舟，飘飘沉沉，搭载过很多人，到头来空空如也，只有她自己在水上浮动——宛橡人缘很好，每个人都能说上那么几句，但就是感觉少了点儿什么东西，那是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差异。

我不敢说了解她，但我一直在看着她，很快能察觉她的变化。要说我为什么喜欢观察她，我自己也不知道，就是想着想着目光就不自觉地朝向她了，很奇怪，也很奇妙。

所以当我看见她拖着一具尸体抛弃在野外时，我好像也没有太震惊，只是心中那道不安的口子终于被狰狞地撕扯开来，疼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是个胆小鬼，还是只敢呆呆地望着她，直到那双熟悉的眼睛直直地穿透我的内心将我生生唤了回来。

然后我跑了。

狂奔的路途中泪水堪比刀刃，刀刀割伤我的脸庞，寒风中冷冽的空气丝丝侵透我所剩不多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