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衣解谜(2/3)

首发：~第4章 天衣解谜

“冯教授，咱们能深入浅出点不？”蓝知非一脸问号地看着纸上的“平平仄仄”，冯天衣似乎在帮他温习中学的语文知识。

”你再看对仗：今夕对别时，当空对怎空，月对缘。虽然不是工对，但也真的是巧对了，妙啊！”冯天衣似乎已沉浸在这两张纸条里，他把手机屏幕放大了一圈，“两句结合起来的意思应该是：今夜明月当空，但只是在今夜，别时的阴晴圆缺又怎能少的了呢？妙就妙在，这两句看似写的是天象，但若是结合作者身份背景，可能就更有深意了。”

“哦？怎么说？”

“第二句的’缘’，意思很广，我对于字面上的理解是‘因缘聚合而产生的阴晴圆缺’，但如果作者是凶手，这里的’缘’极有可能是某种仇恨还未了结，也就是说，在别的时机，复仇还会继续。”冯天衣紧锁的眉头略略舒展，继续道，”这就是中华文字之美啊，区区十四个字，就能令读者产生连篇累牍的联想。”

蓝知非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酒杯差点跌倒，“老冯，你刚才是不是说，有可能不止两句？”

“对，刚才我记得跟你说过，这两句可能是一副对联，也可能是一首绝句的前两句，也有可能是一首七言律诗的首联，更有可能是一首七言排律……”

“我明白了，感谢！”冯天衣正说的眉飞色舞，蓝知非却打断了他，此时菜已陆续上桌，面前摆着两人最爱吃的烤生蚝，蓝知非石雕般的五官拧巴着，丝毫提不起胃口。

“吃啊，愣着干嘛，生蚝是男人的加油站，你得加点油了。”冯天衣说着便已扒拉了三五个生蚝了，边嗦边喊着“烫烫。”

“老兄你吃得下就好。”蓝知非拿起一个生蚝漫不经心地吃起来。

“我很想知道这两句出自谁之手”，冯天衣左手托着杏仁脸，右手悠然地往嘴里送着啤酒，一滴酒液顺着嘴角直溜溜地淌了下来，“据我所知，梓市的诗词已死，当然，我指的是与现代诗词相对的，你知道的，写个白话诗，填个口水歌词，也叫诗词。”

“你们文坛的事儿，我真不太懂，我只知道，咱们小学时期，你就爱捧着唐诗宋词读。”

“我想认识一下这人。”冯天衣罕见地主动向蓝知非敬酒，“你一定要帮我引荐一下啊！”

“放心，有机会的。”蓝知非使劲探出身子拍了怕对面冯天衣的肩膀道，“就怕你遇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令你不太舒服的场合。”

“在你的刑警大队？”冯天衣双手托着下巴，细高的鼻梁坐在极善辩论的嘴唇上，“知错兄，不到万不得已别那样，梓市缺的不是’灭罪率‘，而是公义。”

“那你认为公义是什么？有才华就能公然挑衅司法系统吗？”

“知错兄，你我心知肚明，死的那两位姓刘的，生前都是恶棍吧？”冯天衣点了根烟，也递了一支给蓝知非。

蓝知非只是默不作声地接过香烟，心下暗惊：“现在的信息真是发达，正式的警情通告还没出来，案情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咱们当初是怎么逃离泷村的，你忘了吗？”冯天衣继续问道。

“当然没忘，咱哥俩都是外姓人，从小被那帮姓刘的欺负，‘’蓝知非给冯天衣倒满了酒，给自己也倒满，举了举杯一饮而尽，”你这家伙跑得快，小学毕业就去市里了。我熬到初三下半学期，才决心考警校。”

“古人常说’孟母三迁’还是很有道理的，现在想来，那时候父母卖掉泷村的房子，东拼西凑在城里买房，供我上重点高中是非常正确的。你也不赖啊，一走就是二十年！”，冯天衣一仰头也饮尽杯中酒，整齐的‘四六分’略显凌乱，他撸了撸垂到眼前的头发说道，“记不记得当时村霸刘康是怎么对我们的？”

“记得，那混蛋每天都领着一帮人候在学校门口，遇着咱们就开口要钱，没钱就是一顿打。有一次，打完不罢手，还对着我身上撒尿……”蓝知非说到此，一滴眼泪停留在眼角，那是历经千年的人面雕塑上，一滴风化的泪。

“无论如何，恶棍都得到了报应，不是吗？刘康已被判枪决了，他两个得力马仔，也得到了报应，这不就是大快人心吗？难道不是当代罗宾汉在彰显”公义”吗？

“兄弟，我只是个中层执法者，我的天职是抓住真凶，但在你面前，我还是自罚三杯吧，”蓝知非狂饮三杯啤酒下肚，愈觉酒入愁肠，思浮脑海，似乎好久没这么放松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申请调回梓市吗？”

“你在省城警界混的平步青云，而且已经离开这里二十年了，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伤心地呢？而且，据我所知，你们这种跨市的机关调动，很严的吧？”

“是的，别人是削尖了脑袋要往省里挤，而我是从省里申请往地方调，正好给后进空出职位，领导没有理由不同意的，”蓝知非手撑着太阳穴，望着烧烤店斜对面笼罩在夜雾迷离中的泷村，“这些年，我在省城摸爬滚打，越往上爬，越觉得是在逃避那段过往。”

“于是，你决定衣锦还乡手刃那个恶棍，结果，当你归来时，那个恶棍却已经栽在别人手里，是吧？”

“哎……”蓝知非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我的申请领导能早批复一个月就好了，至少我还能参与抓捕刘康。”

“那你这样做的本质，与那位留下两张纸条的凶手又有何不同？甚至还不如人家。”冯天衣也连饮三杯啤酒，伸手拍了拍蓝知非的肩膀，“因为，你这次回来，主观上是为了报私仇，而’纸条大侠’，则是为了公义。”

“又来了，‘’蓝知非舌头有点大了，“你这种鸟文人整天就知道公义公义，为了你心中的公义，你甚至可以煽动无知无畏的网民高举“情比天高，法能容情”的牌子到处游行吧？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公义？万一‘纸条大侠’也是为了私仇呢……”

在冯天衣的记忆里，蓝知非似乎第一次这样语意连珠的反驳他。

“知错兄，可能我也喝多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冯天衣给蓝知非叫了代驾，把他送上那辆挂着白牌的丰田普拉多，确定车已开远，才叫了部网约车回家。

回到家中空荡荡的客厅，蓝知非一屁股仰坐在沙发上，醉眼朦胧间，寂寞的身躯不自觉地来到冰箱前，想再找点啤酒，却发现冰箱里除了过期一周的牛奶已经空空如也。他摇了摇头，便一头栽进沙发里睡了。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轻唤他的名字，由远及近；又仿佛有人在他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他能清晰地听见粗硬的发丝摩擦的声音，手的温度氤氲在冰冷的额头——这是一种极其舒服且熟悉的温度，他使劲睁开眼，是一个模糊、修长的身影，似乎在慢慢向他俯身过来，亲切、温柔，他沉醉在春风般的鼻息中，不知是梦是醒……恍恍惚惚间，手机震动，他点开手机微信，是一张照片：一女子身着白色连衣裙靠墙伸腿而坐，面容惨白，全身湿透，身下还有一滩水迹。照片后面紧跟着一行字:华阳豪庭三栋，没睡的话就来吧。

“没想到这么快！”向冰蹲在墙角里抽着闷烟，“刚腾出手查到刘洪的老板，又他妈出幺蛾子了。”

”蓝队，情况是这样的”，许耀说道，”按照上级指示，我们今天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这一带布控、排查所有与二刘有关的人物及场所，至十点多，未能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于是向队提议到刘俊家附近转转，如果恰好遇上经常应酬晚归的刘俊，就乘其不备，来个突击询问，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有关刘洪的线索。今晚十一点零五分左右，接到110报警中心警讯，称’华阳豪庭’别墅区三栋的燃气泄露可能危及生命，而三栋正是刘俊家，于是我和向队就迅速赶到这里了。”

“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就看到我传给你的照片上的这一幕。经法医初步鉴定，死者为女性，死因为溺水，无打斗痕迹，死亡时间应在今晚的十一点钟左右……”向冰一脸倦乏，无精打采地说道。

“许耀，你刚才说报案称这里天然气泄漏？”蓝知非从家里赶来的时候，晚上的酒气还未消，于是全程戴着口罩。

“是的蓝队，不过我们进门的时候并未闻见丝毫煤气味。”许耀一米九的个头，且有些虚胖，他抹了抹额头焦虑的汗水，差点就甩到蓝知非的身上，”是小区值班的物业管理员报案的。他说，约晚上十点五十五分，三栋的女主人打来电话说，家里天然气泄漏，希望赶紧来维修，于是他带齐了工具前往三栋，但门铃按了半天，一直无人开门，他怀疑屋内人员可能已煤气中毒，但又怕擅自闯入业主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情急之下，便报了警。与我们一起赶来的还有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管理员给我们开门进来的时候，靠坐墙边者已失去生命体征。后来法医同事赶到现场，就有了刚才向队所说的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了。根据物业管理处的业主信息登记显示，死者名叫岳玲珑，女，24岁，与刘俊为夫妻关系。”

死者就靠坐在近大门玄关的左侧墙壁，头偏向大门的方向，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惨白的闪光灯，照得死者的面色更加惨白。从五官分布来看，她生前一定拥有着精致漂亮的脸蛋。尸体身着白色连衣睡裙，旁边是一连串泛着水光的赤脚脚印，呈直线状延伸到客厅到底的楼梯。蓝知非顺着楼梯上的脚印，来到二楼连着主卧的卫生间，脚印的尽头是放满水的巨大圆形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