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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八十四章二龙不相见
夏老爷子一个片腿，上了马车，将夏连辰也拽了上去，他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
“你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人，她便是那开国元勋欧阳文弼的孙女，欧阳家祖上属鲜卑，是查尔干都司的首领，一直以来崇尚武德，子弟皆为猛将，太宗收复查尔干都司之后，赐姓欧阳，这便是他家的由来。”
“这个，儿子知道，儿子还知道，欧阳家高祖丹凤门之变时，子弟儿郎皆战死，只留下了欧阳皇后一个女子，到了出嫁的年龄，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欧阳皇后的祖母，因此想出了一个方法——金屏射雀。欧阳家祖上用青雀做图腾，欧阳老夫人就在屏风上亲手绘制了两只青雀，告知来求亲的人，百步之外，能射中雀眼者，可得欧阳家之贵女。”
旧闻旧事，连故事本身都带着些前朝的繁华盛景之感，可是那时与现在，毕竟是两个时代。
那时的东朝，蒸蒸日上，如何比得了今日。
夏连辰听着马车辚辚，透过窗子看落日熔金，似这般承平之时的晚照方好，没来由的让他觉得心惊。
他沉默许久，父亲以为是儿子不记得了，便接着他的话茬说了下去。
“后来只有一个人射中了青雀的眼睛，那便是，当时还是番王的今上，于是两家联姻，一时间传为佳话，今上那时的风头，几乎盖过太子。”
“可是，二龙不相见的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三清道人算了一卦，便说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是——是妖异之人，要祸国殃民的吗？”
夏老爷子咳嗽了两声，
“你是不知道，陛下当时娶欧阳家的女儿，原本就是为了与太子夺嫡，男人，基本都不会喜欢太过于强势的女人，欧阳皇后从小便会骑马射箭，还有师傅专门教授武功，性格果断坚毅，很有智慧，是个女中豪杰，可她，太过于要强，从来不会故作娇柔女儿态，便被今上所不喜。”
“……”
夏连辰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默默握紧了。张显满脸憨憨的笑容又在他面前浮现，可是却多了一份令人厌恶的虚伪。
“我本以为圣人对于后宫，应当是尽皆体顾的，果然还是我想错了，不知道皇后之事，本来就是帝王心术的一个筹码。”
“夺嫡之事，波谲云诡，你当圣人的帝位，真的是靠他自己？若不是欧阳家的一干老臣拼死为了他斗倒了幽太子，怎么可能有他今日？可是世人也都知道，他的帝位，是悬在欧阳皇后裙带之上的。”
“得位不正。”
夏连辰喃喃念叨着这四个字。
“父亲，我曾经以为，我辅佐的是一位明君。”
“明君？你当那些前朝的圣人，就是明君了？我朝开国便是臣子篡国，高宗章台之变，杀兄篡位，到了圣人这里，已经是——很体面了，二龙不相见，是因为天家自古有父子之争，我朝尤甚，十年前的重阳宴会，万国来贺，宫中出了意外，从那以后，帝后日渐冷漠，太子幽居东宫，二龙不相见，只不过是圣人有意传出来的传闻罢了。”
“你是说，这是陛下的意思，是陛下幽禁了太子？”
夏连辰脱口而出，话没说完就被父亲捂住了嘴，
“你还要不要命了，为父今天和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以后不要触碰龙鳞，否则我夏家一门都要陪葬，这些前朝旧事，你知道就好，现在欧阳家式微，杨家如日中天，陛下给太子治病，那是表面现象，这是在告诉朝臣，他，要对杨家下手了！”
杨光——杨姝婳——
站在自家门前的那一刻，夏连辰心中七上八下。
朝堂的纷争，新党和旧党的交锋，他现在想要抽身，已经为时晚矣。
整个夏家，都已经被卷入这场波谲云诡的政斗之中了。
……
张显往嘴里塞了一块金丝糖，满意的点了点头。
今日高云德特别吩咐尚食监，给生病的皇帝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东西。
虽然国朝现在要节俭，她身为皇帝本来应该以身作则，可是自己偶尔放纵一下，吃点好的，也不算是太过分。
毕竟，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嘛。
张显今天晚上什么都不相干，什么书也不想看，那些劄子和白简，就让他们都见鬼去吧，
她现在只想吃点好吃的，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高云德，你，把这翡翠蒸饺给各宫送去一点，我记得符妃是北方人，她喜欢吃饺子，这骆驼肉馅的轿子，就给她送去，还有桂花糖藕，让人放在莲池旁边那块大石头上，海儿嗜甜如命，她见了定然欢喜，至于皇后，她喜欢清淡的东西，那汤朕只喝了一点点，剩下的就捧着去含光殿吧。”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张显自己吃了好吃的，也不忘记自己后宫这些美人。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这些东西是恩赐，也是荣耀，嫔妃们看见了定然都欢喜。
她美滋滋喝着甜酒，目光落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福平身上，
“还有，福平，你把朕平常的那些点心，送去东宫。”
“陛下？”
福平浑身一僵，青宫的竹林本来就是个阴测测的地方，现在皇帝让他晚上去给太子送吃的，这不是要他的小命么？“
“怎么了，你怕黑啊，怕黑那就多拿两个灯笼，太子被关在里面，又不会吃了你，况且今日太医已经为他诊治过了，他现在很冷静，不会伤人的。”
“陛下——小人……”
福平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他还是怕。
高云德在一边脸色一沉，
“你推诿什么，难道圣人让你去送个东西，也要说三道四吗？还不快去，晚了一刻片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福平抖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是竹林里那个发疯的太子更可怕还是高公公更可怕。
“小人，小人遵旨——”
小太监最终还是战战兢兢捧着点心去了端本宫。
张显看着他的背影，手指轮流在椅子扶手上敲了几面，想起个人来。
今日贵妃没来看望他，不知道她身体好些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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