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630 亓赟犒军
岑宗闵、亓赟这俩人,本来就是左右江本处的土人。自从侬智高造反后,两个人一路从左右江投奔到宋军这边来,一直也没有得到重用,什么功劳也没立下,官职也一直没有升。在宋军这边,他们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没哪个认真把他们俩当回事儿。
眼看着宋军已经打到了邕州,一旦邕州城被宋军得手后,人家那些有功劳的,该封官的封官,该赏赐的赏赐,好处让别人分干净了,他们俩屁也捞不着,岂不是马上要靠边站?对此两个人也着急,只是没有办法想。
突然之间,邕州知州宋珏那厮,让人捎了个信儿来,叫亓赟和岑宗闵他们俩,赶紧去一趟,有要紧的事情要商议。两个人私下说起来这事儿,岑宗闵询问亓赟道:“亓指使,以前你在邕州的时候,跟这个宋知州熟悉么?”亓赟皱着眉毛道:“我光知道有这个人,八辈子都没来往过!这厮岑峒主你熟么?”
因宗闵也说不熟悉,亓赟便道:“听说这姓宋的人品不行,咱们跟他,一向也井水不犯河水。这鸟厮突然想起来咱,莫不是有什么坏主意么?”
宗闵便道:“亓指使也别这么想,先看看再说。说不定就是好事呢?”亓赟骂道:“哼!咱跟他一向不来往,真有了好事儿能轮到咱?!到底那老厮鸟葫芦里卖什么药,我敢说十有八九是毒药,不信你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到了次日,亓赟和岑宗闵这俩人,作伴儿一块去见了宋珏。宋珏见了他们俩,又是设宴,又是赐酒的,等酒至半酣的时候,宋珏也没有藏着掖着的,直接把事情一股脑说了,而且他还评价道:“我细想了,这件事情,如果有人能办成的话,非二位莫属!”
亓赟吃饱喝足了,又被宋知州这么一夸,早已经开始晕乎了,一叠声道:“知州放心,左右江也就这么大地方。四十二峒主,也就那么几个人。只要在左右江有点身份的,谁不认识谁?
说一句不怕自夸的话,跟那帮厮们,我十成有八成都吃过酒!就咱这面皮,说一实话,多少还有些份量的!你问问岑峒主,当初我跟黄守陵交情怎样?要不是当年我给他报信,黄守陵那鸟厮,早就让交趾人给抓去了,他能活到现在么!”
因为说到了兴头上,宋知州把亲爱的姬妾都叫出来,让她给亓赟和岑宗闵两人倒酒。见这个情形,亓赟更是受宠若惊,愈发拍着胸脯道:“这事儿包好,相公只管放心吧!再说了,这次我去,是代表朝廷、代表宋知州去跟他谈,那个老厮鸟再狡猾,他敢放出什么屁来?保准能成功!”
宋珏便道:“这件事二位若做成了,下官一定向陛下上书,详细说一说二位的功劳。到那个时候,二位的前途不可估量!说不定这事儿还会写进史书,让二位流芳千古呐!来,来,来,吃酒,吃酒!”
亓赟酒吃得尽兴了,满脸通红,瞪着双眼睛一个劲说。旁边的岑宗闵使眼色,在桌子底下拉亓赟的袖子,偷偷用脚踢亓赟的腿,全不管用,根本没法让亓赟闭嘴。
当初在来的路上时,提起来宋珏突然找两人议事,亓赟是一万个不愿意,总认为宋珏那个老狐狸,肯定想了个坏主意。叫他们过去,就是让亓赟和岑宗闵当枪头,肯定把他俩推出去害了!
谁知道真的过来了,听了宋珏两三句吹捧,亓赟突然就转了性儿,也不跟岑宗闵商量一下,自己一口就答应了。亓赟都应了,岑宗闵能有什么法?只能是跟着亓赟一块儿应了。
从宋珏那里出来后,少不得岑宗闵把亓赟叨叨了一通。亓赟便道:“岑峒主,你也小心得太过了!你不看看现在的形势?知州相公肯找咱们,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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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咱们的信任呐!得这个机会不容易,咱们现在不抓住了,一旦让别人抢了先,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时间紧迫,回去之后,两个人立刻就安排起来。岑宗闵、亓赟这两个厮,扮成是两个行商的模样,装了几十辆大车的糯米,找了一帮蛮人帮忙,给推着送。
两个人准备了一摞旗儿,在旗上写一些“侬军必胜”、“侬军一出,天下无敌”、“大南国皇帝战无不胜”、“爱国商贾专程犒军”之类的字样,把旗儿密密麻麻的插在车儿上,随身还携带了金银之物,一径去右江找惟结峒峒主黄守陵去了。
粮车一路来的时候,遇到了不少盘查的蛮军。老远儿蛮军把车儿喝停,问他们道:“站住,哪儿来的?你们莫不是宋军的细作么?”
见这个情形,亓赟急忙上前来解释道:“兄弟们莫问,俺们是左右江本地卖粮的商贾,不是宋军,你们听听这口音!说一句实话,俺们听说邕州城现在战事激烈,黄枢密在惟结峒筹军粮,俺们是送粮犒军的!”旁边岑宗闵也解释道:“确实是送粮犒军的,你们来看看我车上的旗儿!”
旗上的字,关卡的军士们又不认得,能看个屁。众人只管围上去,把车上的东西掀下来,好一顿乱翻。那些车子上除了粮食,也没有翻出其他的来,而且运粮的都是蛮人的长相,亓赟的话众人就信了,随即便放行。
一路上走来,不少左右江这边的人,看见了亓赟他们车上的旗儿,还有旗儿上的那些字,都七嘴八舌得议论道:“啊哟,了不得,看见了么?这是一股犒军的人!”“这个年头,这么爱国的商贾,上哪儿找去?真不多了!”“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邕州那些财主,跟人家一比差远了!”
议论之间,路人们把亓赟和岑宗闵这帮人大大夸奖了一番,把邕州城那些只顾着逃命的财主,大大贬斥了一番,都认为亓赟这帮人不得了,必须把他们设成榜样,让大家全都跟着学。有几个因为太感动,甚至当场还落了泪,亓赟一帮人都走远了,这厮们还在那一个劲表达谢意。
等终于赶到了惟结峒,粮车在峒口停下的时候,黄守陵这边守卫的人,立刻上前来盘问道:“停下!再往前我就射箭了!你们几个是哪来的?为什么过来?”
见这个情形,亓赟立刻叫粮车停了,陪笑说道:“不是坏人!我们和黄峒主是旧朋友,听说邕州那边打仗,急需要粮草,我们是专程赶过来送粮食的!”因这个话儿,峒口的蛮军遂不阻拦,赶忙向黄守陵通报去了。
这个时候,因为前方的战事紧张,邕州那边缺粮厉害。侬建中那厮,已经三五次派人来催促了。而惟结峒这边筹粮不顺,本来已约好同意出粮的盟友,眼见侬智高快不行了,他们突然又改了主意,不是称病来不了,就是突然有了事儿,交粮的日子要延期。要么就是送来了,可送的是十年以前的陈粮,里面有一半儿长毛了,这样咋吃?!
一听说外面有主动送粮的人,而且送的数量还不少,都是新打的好糯米,这事令黄守陵大为感动,立刻大声询问道:“外面是哪两个峒主来了?快请进来!安排宴席,今夜我请他们俩吃酒!”
等到看见了来了,黄守陵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来今天来的不是别人,是岑宗闵和亓赟这两个。他们俩突然打扮成那个样儿,别说黄守陵一时认不出,就连他们的亲妈见了,一时间也够呛能认出他俩来。
眼看这宴席都摆好了,黄守陵峒里的那些人,都知道黄守陵在宴请犒军的商贾。倘若让其他人知道了,惟结峒峒主黄守陵跟两个投降了宋军的人,坐在一块儿饮酒,再把这件事儿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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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侬智高知道,那么事情就闹大了!
守陵随即不敢声张,命闲杂人等都退下去,身边只留下几个心腹,又叫人牢牢把住了峒口,不许放生人进峒里来。办完了这些,黄守陵又重新回到席上,与岑宗闵、亓赟这两个饮酒,问他们来意。
一听见守陵开口问,亓赟叹了一口气,便回复道:“峒主不知道,现在在那边,俺们俩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宋朝派过来一个宋珏,让他过来做邕州的知州。见狄青在前面建功立业,宋珏这老狐狸嫉妒了,也想赚功劳。他手下又没有什么能人,就把俺们俩派过来,让我俩潜入左右江,从背后偷袭侬智高。”
话儿没有说完呢,黄守陵已经紧张起来,饮酒的杯子举到了唇边,随即就停下不肯吃了。见这个模样,岑宗闵立刻说话道:“峒主莫慌,我两个真要有那个本事,早就建功立业了,用等到这个时候么?!”
亓赟也道:“黄峒主,你认得我们俩也不止一天,知道俺们的本事。就凭我和岑宗闵两个鸟厮,怎么可能办得到?!”
岑宗闵又道:“宋朝的那个宋知州,派我们还给规定了日期。说倘若半个月打不下来的话,就连我们俩也一块儿治罪!姓宋的你是知道的,那老狐狸真能做出来!”
那边亓赟也跟着道:“那宋狗啥事儿做不出来?大王素日知道我两个,我们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他任了知州,是想在这里长住的人,我们俩想跑,都跑不了!”
一说道“跑”字,岑宗闵便指着亓赟道:“亓指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逃命的本事,你还是比我强一些,你在宋朝那有门路,我可是走投无路了!”这话儿亓赟不理会,口里继续对守陵道:“我听见外面都在传,说邕州已经答应了峒主,只要他们能反攻回去,就把荆湖南路的土地,都让给峒主,不知道这件事儿是不是真的?”
听见了亓赟这番话,守陵一时沉默了半晌。当初侬智高退回邕州的时候,确实和黄守陵提起过这事儿。当时侬智高告诉说,倘若狄青打来的时候,惟结峒肯帮忙资助粮草,一旦侬军反攻回去,荆湖南路,还有江南西路大片的土地,会全都归由守陵所有。
当时守陵琢磨了说,惟结峒里有的是粮草,援助侬智高没问题。倘若他胜了,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大片的土地,就到了守陵的手里,这个便宜赚大了。
倘若他败了,立刻把责任推出去,就与宋朝那边说,资助邕州粮草的事情,是被侬智高胁迫的,惟结峒也是跟着受害的人。只要把要紧的人物打点好,全身而退就不成问题。本来守陵这件事,自以为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怎么偏偏就走漏了风声,让这两个东西给知道了?这件事不妙!
本来亓赟这个厮,不过是张嘴儿乱说说,不知道侬智高和黄守陵私下的话。谁知他胡言乱语的,就正巧瘙中了守陵的痒处,好一会儿都不肯做声。岑宗闵是个乖觉的,见这个情形,便把事情猜着了八分,立刻给亓赟递了个眼色。
岑宗闵接着说话道:“我们都知道,黄峒主占着惟结峒这么个要地,峒中良田广有,渔业兴盛、粳糯富饶。又四面阻绝,进峒来只有一条路。而且峒主还交际广泛,与邕州交往不浅不说,在宋朝那边也有门路,是进可攻,退可守啊。
如今我们被宋珏逼迫,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想拜在峒主的门下。峒主若肯收留的话,我二人便如婴儿见了父母一般,可算是遇着救星了!无论如何,请大王千万救一救!”黄守陵这厮支吾了半天,最后推说要派人过去看一看房屋,若有合适住处的话,纳他们不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