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琼楼玉宇不胜寒(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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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三章：琼楼玉宇不胜寒

夜色深沉，沂王府中一片寂静。

东苑花厅内，赵与莒平卧长榻，昏昏欲睡，神思仿似回到了小瀛洲，龙玉霆坠楼的那一夜，雾气氤氲中，一个大头小身子的偶人对他说，木雨儿是史弥远指使丁凌所杀，丁凌又认为他身为沂王，不会被搜查，就将“凶器”花蜜小瓶偷放在其荷包内，结果令他惹上嫌疑，成了替罪羊。

“啊！”赵与莒猛然惊醒，这已不是第一次做此梦了，他心中疑虑更深，难道梦境中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差点成为杀人凶手，竟是被史弥远牵累的？

赵与莒自然不知，这皆乃半天师所施蛊惑摄魂之术。而除了挑拨他与史弥远之间关系，对方制造七夕命案的另一目的，则是希望官府能从木雨儿之死，查出史弥远在赵贵和身边安插眼线，激怒宋宁宗，不料在郭蝈儿的“掺和”下，案件的侦破方向偏离了这个目的十万八千里！

后花园中，临近湖边的望湖楼露台上，夜风轻拂，凉爽不已。

海棠儿的心情却很“暴躁”，气呼呼地将一封书信放在小榻前的茶几上：“哼，郭云麒真是太过分了，只帮着自己弟子洗脱掳劫杨娘子的嫌疑，却对殿下您的蒙冤袖手不顾！”

赵泠神情淡定：“小木都跟你说什么了？”

海棠儿嘴角微撇：“郭云麒托他带话，让咱们放心，一定要相信他，还有转交这封信给您。”

赵泠的纤纤玉指拈起信封，打开来抽出了一张淡雅的素笺，上面用清隽俊逸的字体写着一首诗——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

星子在无意中闪，

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

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

新鲜初放芽的绿，你是，

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海棠儿也探过头来看，秀眉微蹙，不解道：“这诗的行文好奇怪，再说现今也不是四月啊。”

赵泠静静地看了一遍，翻回来又细看了一遍，将素笺折起，亮晶晶的眸子望着漫天星光，轻轻道：“我相信他！”

日子如流水逝过，波澜不惊的水面下暗涛汹涌。

杨娘子的“人间蒸发”，成为了一桩悬案，史弥远却以此为借口，严令刑部继续软禁赵泠，引起赵贵和激烈反对，几次进宫为王妹申辩，宋宁宗因龙体抱恙，避而不见，原本最疼爱赵泠的杨皇后，则一反常态，对此事一直虚言敷衍。

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当晚宫中照旧举行赏月延桂的宴会——排当，在杨皇后心底，恐怕也是想奉给病重的宋宁宗最后一次盛乐狂欢，因此除了宫廷乐坊舞队，还下令邀召民间著名伶人入宫，于御前献艺，作为北瓦“第一班”的云起堂，自然在列。

中秋佳节的晚上，夜色如水，皓月高悬。云起堂的马车穿过灯光灿烂的御街，“歇眼”（将上好的货物展示出来）的各家店铺，和享受着繁华喜乐的人群，来到了南内的丽正门外，缓缓停下，郭蝈儿带领着八宝、高屋、秦时月，再一次步入了这巍峨壮丽的皇城宫阙。

金碧辉煌的崇德殿内，宋宁宗高坐御座之上，逢此佳期良辰，他的病况略轻，精气神也强了些，杨皇后陪坐在侧，悉心侍候。

皇亲贵胄、王公大臣分席而坐，边饮宴边观赏表演，高踞首席的赵贵和却无心这些，只想着寻个机会向官家（皇帝）为赵泠鸣冤。

云起堂的艺人正在偏厅内候场，榷货务都茶场的新任提辖官董泽走了进来，将郭蝈儿唤到一旁，笑道：“郭班主，三日后是本官的寿辰，请你们云起堂演一场堂会，没问题吧？”

虽然来了生意，但郭蝈儿并无喜色，董提辖是出名的官场“瓷公鸡”，这活儿油水绝不会大。

他笑嘻嘻道：“能为董大人效劳，是敝班子的荣幸。不过,演堂会须得预收定金，不知您……”

董泽一咧嘴：“定金没必要吧，郭班主还怕本官赖账不成？请放心，只要节目演得好，酬劳分文不会少！”

郭蝈儿见对方连定金都不愿意付，心里更犯嘀咕了，正要找个借口推辞，八宝匆匆过来：“蝈儿，该咱们上场了。”

郭蝈儿连忙一拱手，说句“董大人，堂会之事再议”，就和八宝等人赶去崇德殿了，董泽无可奈何，只得暂时作罢。

大殿中间，摆上了一张酸枝木雕花的朱漆长桌，郭蝈儿和八宝、高屋、秦时月全员上阵，表演一段群口相声《新编三节会·八月节》。

郭蝈儿：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大官人一家在花园中“圆月”（团坐聚饮），只见圆桌上摆的是满满当当，有十个自来红、十个自来白、荤月饼一斤、素月饼一斤，鲜果儿供一堂：五个苹果、五个桃、五个石榴、五个柿子、五个鸭梨、十个槟子、十个果、十个白梨、半斤葡萄、二斤小枣儿，一个西瓜、一把鸡冠子花儿，三台月宫码一位，高香一封，素蜡一对，外有八斤半一个的河螃蟹，大个儿团脐，活的，肥呀！

他这一大段清晰流畅的贯口说完，宋宁宗带头拍掌赞许，其他“座儿”自是跟着捧场，掌声如潮。

郭蝈儿：……这大儿子很快就做出一首诗来，天上月亮圆又圆，不是十五缺半边，满天星斗乱糟糟，天色亮了静悄悄。

秦时月：老二也不甘示弱呀，也念到，盘中月饼圆又圆，咬了一口缺半边，嚼在嘴里乱糟糟，都吃光了静悄悄。

高屋：轮到小儿子了，这孩子平常傻里傻气的，这会子吭哧半天，真不容易也憋出来了，我爹我娘圆又圆，爹去偷情缺半边，娘挠他脸乱糟糟，全挠花了静悄悄。

八宝：得，这点家丑没捂住，都给抖露出来了！

……

临近凌晨“望”（满月）时，殿中饮宴结束。

宋宁宗在内侍的搀扶下，与杨皇后并肩同行，率众臣来至在了秋晖堂前，赏桂观月。

如水的天幕上，明月如瑶台镜、白玉盘一般，圆润饱满，晶莹剔透，照耀着世间的大好河山。

看着眼前这一幕升平盛景，凉风习习中，郭蝈儿只觉身在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心中感叹：今夜欢歌曼舞之地，不久将上演一场矫诏篡位“大戏”。山雨欲来风满楼，历史的洪流不可阻挡，自己又能否引其中的一股细流东入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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