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0章 第41章 第42章 …
由于经济条件的原因,保姆请不起了,女儿才两岁多点就送去了幼儿园。同样受经济条件所限制,女儿上的是一般幼儿园,费用不高。曾有同事问我,怎么不把孩子送到好一点的幼儿园。我红着脸解释说,离家近一点,接送方便。其实,我每每听到孩子说,在幼儿园吃不饱,再看到她回家饥不择食的样子,我就为如何保证她将来的生活和学习条件,而感到忧心忡忡。
记得有一次,由于幼儿园老师照看不周,女儿从两米半的滑梯上额头着地摔下来,立马肿起一个青紫色的大包,老师拎了两斤苹果把孩子送回家,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我想发火但没有底气,因为是我没有经济能力把女儿送到条件优越和管理规范的幼儿园。
自责也好,惭愧也罢,捶胸顿足解决不了问题,生活还得继续。即使迷茫也不能停下脚步,在撞撞跌跌中寻寻觅觅,要相信柳暗花明。
市广电局正式发文,宣布筹建市经济电视台并任命郑主任为台长。事实上,经济电视台的发射频道就是市电视台拥有的两个发射频道之一,吉局长把它拆分出来,可能有两个目的:1新增一个经济创收实体,既有利于竞争,又能增加广告创收;2经济电视台可以作为局里的自办经济实体,可以弥补事业经费。市电视台的两个发射频道是经过正规审批的,现在拿出一个频道冠名为经济电视台,相当于是内部运作,加了个名号而已,不用再上报审批了。我的理解,这属于内部资源调剂。
郑主任被任命为市经济电视台台长,是吉局长看中了他的才干,还是他与吉局长志同道合?不得而知,不过吉局长能放心托付,且郑主任敢大胆勇挑这副重担,应该算是惺惺相惜吧。
据说市电视台台长起初对此事颇有看法,他认为这会造成严重内耗和恶性竞争,不利于团结,有损集体形象和造成不良影响。俗话说,不要迎着风头上,否则容易感冒的。电视台台长因此被吉局长小范围剋了一顿,说他没有一点大局意识,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私下打着小算盘,连自己的瞎眼岳父都弄进台里当门卫,还能挺直腰杆说自己是为了维护集体荣誉和形象?吉局长“明察秋毫”,这让普通职工对他多了一份敬佩。
此后,全局系统上下齐心协力,全力支持筹建市经济电视台,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要钱……吉局长不答应,自己去挣!吉局长恨不得它马上开播,财源广进。
郑台长拿着局里的文件,到市电视台、有线台、电台等单位选人组建队伍,但毕竟是新开业的“门店”,缺乏吸引力,除了类似我这种有点“穷途末路”的人,大都没有意愿。好在吉局长亲自“帮忙”,从社会上和其他单位调进了几位人才,另外,再因为副台长的职位空缺,从市电视台“挑选”了两名中层干部作为补充,最后面向社会招聘了一批人员,这样总算把队伍凑齐了。
我的调动是自己操办的。郑台长看不上文台长,不屑与她面谈,让我自己拿着局里批复的,经济电视台人员组建名单去找她。文台长似乎很赞同我的调动,还预祝我在新的单位和新的岗位早创佳绩,勇立新功,最后很自然地要我把商业联社的广告业务移交给相关同事。
市经济电视台的办公场所是单独在外面租赁的,摊子虽小,但机构设置齐全,有新闻部、经济信息部、广告部、办公室、财务部、技术部等。我被郑台长任命为广告部主任,其他与我差不多身份调过来的同事,基本上都有职务,反正是将多兵少,郑台长的意思是大家拿着带有职务的名片,有利于出去拉广告业务。台长是一正二副,局里下文任命,我们所有的中层干部由台里下文任命即可。看来,所有人的职务任命,都不需要上报到宣传部审批。
郑台长召集全台人员会议,还特地邀请吉局长过来作指示。吉局长首先从宏观层面,阐述了广电系统改革创新的必要性,接着对本市广电事业的发展现状进行了剖析,最后归纳为一个主题:以广告创收为中心,积累资本,推动本市的广电事业蓬勃发展。
随后郑台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局领导把这副重担交给他,既是对他的莫大信任,也是极大考验,他一定不辜负局领导的期望,带领大家勇往直前,奋力开拓,以优异的成绩向局领导交上满意的答卷。
吉局长有事提前离场后,郑台长便把经济电视台全年广告创收的任务指标做了说明和分解,基本上每个部室每个人都分派有任务指标,包括办公室、技术部、财务部。他强调,我们必须首先做到交足局里的,余下才是自己的。但当大家了解到局里下达的任务指标数时,每个人的心情是沉重的,觉得太高了,有些不切实际。
郑台长安慰大家不用担心,他也会积极想办法完成局里上交任务的。另外,为了体现人文关怀和安抚大家的情绪,台里将连续发放三个月的工资后再彻底“断粮”。
自此,我的身份由“广播人”转换为“电视人”。笨鸟先飞,力挖资源,我第一步就把董总公司的电视广告业务转移到了经济电视台,同样办法,我再将袁领导原来介绍的长期广告客户也拉到了台里,这就有了基础。
郑台长说得对,电视台的广告业务比电台好做一些,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坐等客来。有些大的广告客户习惯认准市电视台,这就需要公关了,利用一切社会资源去打招呼,碍于情面,有些大客户就会把宣传费用一分为二,市电视台和市经济电视台两边都投放,以平衡关系。
但这与我无关,因为家里没有任何亲戚可以因此帮上忙,包括余红的娘家也是。于是,我采取了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办法,从那些不被人注意的小客户入手,如卖农药的、卖鱼药的、卖种子的、配眼镜的、美容美发的、治疗疑难杂症的……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让我为之骄傲的是,我曾引起了两家眼镜店的激烈竞争。由我经手策划的第一家眼镜店的广告播出后,效果十分明显,第二家不甘落后,去到市电视台做了广告宣传,但反响平平,于是特意托人到市经济电视台找我,指定我接手做他家的广告宣传策划,成了我的广告客户。我似乎又迎来了阳光灿烂的日子。
没想到,有一天,电台的马副台长突然电话通知我说,电台里要取消我的分房资格,原因是:1当时分房名单不是集体研究决定的;2我已经调离了电台。
我焦急得一夜没睡,束手无策,心如刀绞。余红在家里不断唠叨,说没有道理,太欺负人了。说实话,我当时真希望余红能自己出面,到电台去找文台长和马副台长他们面对面辩论,据理力争。但余红不具备此类性格,她除了陪着我在家里一块生闷气,照样一筹莫展。
我知道,这事找郑台长或是吉局长都无济于事,他们有着自己个人的利益关系,如果与己无关,就犯不着出面为我协调处理,至多抱以同情的态度。我冷静下来后,打电话给电台的叶老师打探是怎么回事?叶老师告诉我,这是文台长和马副台长两人商量的意见,他们认为洪台长退休后,不会再参与台里的事,何况他已经去了深圳。取消我的分房资格,目的是重新分配给那位易播音员,因为易播音员是吉局长亲自挑选的人才。台里其他领导心知肚明,也觉得不公平,首先是我在电台的工作年限长于易播音员,其次我的岗位调动有局里的文件依据,再者当时拟定分房名单时,都是严格按照条件和资历筛选的,马副台长也在场,并没有提出异议,而当时文台长只是中层干部,没有资格参会。
文台长本来是想以会议文件的形式,让所有台领导班子成员签字后,再以正式文件通知我的。但有两位领导班子成员不愿意签字,所以就由马副台长直接电话通知我了。
深深感谢电台另外两位领导的公平正义之心,因为一旦形成集体的书面意见,再怎么申辩,都是有很大难度重新再议的。我望眼欲穿的房子,恐怕真的易手易播音员了。
四十五
房子是大事,想到蜗居在仓库改成的房子里,冬冷夏热,余红和孩子一直在遭罪,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我不敢掉以轻心,经过思前想后,去找了袁领导。
袁领导听了我“万般无奈、声情并茂”的陈述,也为我感到愤懑不平,认为完全是人为因素在损害我的正当权益。于是,他决定尽最大能力帮我一把,准备找一直都在关注着他成长的组织部某位领导,出面给文台长打个电话,过问一下情况。这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事,因为我有足够的且站得住脚的理由。
毕竟组织部是管干部的,文台长答应尊重原来的分房意见。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又让马副台长通知我,要交纳双倍的建房集资款才能保留我的分房资格,理由是我不在电台工作了,不能享受与电台职工的同等待遇。
不能再去麻烦袁领导了,我直接去了市电台与文台长面对面交涉。我问她,既然尊重原来的分房意见,为何还要交纳双倍集资款?我服从局里的人事调动安排,有没有错?再退一步,再交纳的集资款以什么名义给我开收据?是罚款还是赞助款?
文台长一时语塞,估计事先没有准备。她改口说:“唉呀,我也是难办呐,这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是有人觉得不合理,天天吵闹,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再交一次集资款,暂且封住那些人的嘴巴,至于这笔款,就算是借给电台为支付工程款应急,等后面的房改政策出来后,还是会以电台职工同等的出资额与你结算,多出来的部分一定退还给你。”她还强调,为使我放心,电台将就此出具一个盖章的书面意见给我,作为凭据。
这是文台长又设置的一道门槛,她知道我的家庭条件,笃定我拿出这笔款有很大难度,于是以退为进,步步相逼。我沉思良久,长叹一口气,答应了她的要求。
我家的亲戚没有能力帮忙凑钱。大哥大嫂都是拿固定工资的普通职工,侄子以后还要上大学,即使他们有点积蓄,我也开不了口;二哥在市区做点小生意,勉强糊口,还要负担小侄子上学;我姐姐身体不太好,就姐夫一个人在挣钱,两个外甥在读书。
我唯一能想到的是董总。董总很忙,乡镇连锁门店的拓展比较顺利,生产人造奶油的事情也在逐步推进。听说我有急事找他,让我即刻过去他公司办公室。
董总俩口子都在,我把事情原委,包括袁领导帮忙,都给他们讲述了一遍。董总听完后说:“我现在资金确实很紧张,也在想法四处筹资,但是相比之下,你需要的是小数字,你我是同学加兄弟,我和老婆帮你想想办法吧。”
董总的爱人接话说:“房子是大事,应该要帮你这个忙,我们的生意从小做到大,你费了不少心思,虽说我们目前面临同样困难,但办法和门路比你多。我看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城区的各个门店拢拢账,把这几天现金盘点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她说完,转头看向董总。董总叫她快去,留我在办公室喝茶等候。
董总帮我卸下了头上的“紧箍咒”,我的“头疼”轻缓了许多。董总戏谑说我属狗,真的是狗急跳墙,居然想到了去找袁领导解决问题。不过他建议,以后不到万一得已,不能随便开口请他帮忙,以免影响他的仕途。董总还透露说,袁领导马上要去乡镇任职锻炼了。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我们做生意的是“社会人”,接触广泛,各种消息来得快啊。
说到这儿,董总又提起了燕子,他说“江湖”有传闻,燕子的老公品行不太好,逮住机会就吃拿卡要,翻脸比翻书快,据说还有外遇。董总接着摇摇头说,这种家务事旁人不好掺合进去的,唉,只是可惜了燕子同学……
董总的爱人抱着一个档案袋回来了,说把钱凑齐了,让我点点数。我说不用了,然后准备给他们写一张借据。董总拦住我说:“借据不用写了,等你手头活泛后再还钱吧。我现在担心的是,他们还会不会再出什么难题?”我说:“谁知道呢?”
董总站起身说:“资金往来的手续办理和还款凭据的文字表述都有讲究,我比你内行,我陪你一块去。”
我们坐的士到了市电台,文台长见我抱着档案袋还带着一个人,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让我到隔壁办公室找马副台长办手续。马副台长准备先带我到财务室交款,董总说不急,反正钱已经带来了,电台应该先出具交纳这部分款项的情况说明,等我们双方确认了再交款。
董总很认真,特别是关于房改后,电台与我结算的实际价格、余款返还时间、房产证办理等关键内容,都代表我提出了明确的意见。马副台长遇见了内行,“马虎眼”打不过去了,规规矩矩拟定了情况说明和返款协议。
协议最后经文台长审核盖章后,双方各持一份。马副台长带着我们到财务室交款,财务室又开具了一张建房集资款的收据给我。手续办完,董总看着马副台长说:“我说句直话,你们这种做法有些不地道啊,假如在我们生意场上发生这种出尔反尔的情况,那会被人收拾的。你们不能总是欺负老实人吧,幸亏他有我这个老同学帮忙解决问题,不然搞出鱼死网破的事情,有谁能担起这个责任啊?”马副台长拍拍董总的肩膀,拨浪鼓似地摇着头说:“不会的不会的、误会了误会了。”我明白董总在点拨他,也是在替我出口冤气。
我房子的烦心事总算是搞定了。想到董总说过燕子老公的事情,我有些惦记,几次电话想约她出来坐坐,她都说工作忙没有时间,等她有空了再主动约我。
郑台长对我的广告创收工作比较满意,但要我加快回款进度,因为每季度都要向局里上交任务指标款。其实我和他同样急切,因为我也要一笔一笔地积攒广告费提成后,归还董总的借款呐。
做广告业务类似做工程项目,费尽心思揽到活了,这还只是第一步,等千辛万苦把活干完了,追讨工程款那才叫折磨人。桃阳市的各类广告宣传媒体近十家,广告客户只要向外透露准备投入广告的消息,各媒体的广告业务员就会蜂拥而至,由此广告客户可以足不出户,坐等广告业务员上门,逐一洽谈和公开砍价。价格砍到底了还不算,另外再要求先刊播,后分期支付广告费,有时广告早就刊播完了,广告费却迟迟不能全部结算。
好在我的广告客户大都是小项目,广告费总额不高。站在客户的角度,我首先认真策划好每一家客户的广告内容,力求广告播出后能给客户带来实际的收益,堵住他们拖延支付的借口,同时在收款上紧追不舍,缠住不放,效果还是有的。
电台的集资房终于分配下来了,我很激动,但当中又出了点小插曲,集资房共有六层,我分在第五层,第三层的同事有意见,说他的资格比我老,凭什么我住的楼层比他高?我没有争论,毫不犹豫同意对调,高与低对我无所谓,这比住仓库可是强百倍了。终于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异常兴奋,我是农村出来的人,不能忘本。
那时候没有电梯房,大多数人偏爱高楼层,因为住得高看得远,风景好啊。未曾想,等上了年纪才知道,一袋米背上五楼和三楼的区别是很大的。
集资房是毛坯,我没有经济实力大修大整,保持原样结构和已有的木门木窗,只是刷刷涂料,铺设一般的瓷砖,安装点简单的灯具,能住进去就行了。搬家那天,人家是乔迁之喜,我是乔迁之累,所有的旧家什,只要还能将就用的,都大包小包或整体搬进了新房。董总又给了一个红包,袁领导的爱人送了一套崭新的床上用品,我挽留他们在家里吃了顿“开伙饭”。
董总安慰我不用着急还钱,他说不缺我那点钱。袁领导说我被评上了“省青年岗位操作能手”,要我抽空去把证书拿回来,再把证书的复印件交到我们广电局的人事科,可能会据此增加一点档案工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