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月光的女儿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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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长丘城。

阿遇刚跨进大门，迎面见谈正堂正闷头闷脑的冲过来，像是在逃命。果然下一刻一只黑靴子朝着他后脑勺砸去，伴随着谈管家的怒吼声：“谈正堂你还敢跑？！我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

阿遇眼皮跳了跳，伸手拉了谈正堂一把，一起躲过那只飞过来的靴子。

谈正堂踉跄一步才站稳，一看拽他的人是谁脸上立刻笑开：“遇哥你终于回来了！”脸上的笑还没散去又漫上苦兮兮，表情似哭似笑十分滑稽，“快救救我啊，我爹他要打死我！”

“你还敢说！”谈管家脚上只有一只靴子，右手里拄着手腕粗的木棍，一蹦一跳的过来：“你怎么不说说你做了什么好事？！让你帮忙算个账，一页纸上你算错三四次不说，字还缺胳膊少腿！让你好好认字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遇上前扶住谈管家，熟练的给他抚心口：“二叔消消气，小堂年纪还小，回头我送他去清鸣书院上几年学。”谈正堂才九岁出头，年岁还小，学什么都来的及。

听了这话谈正堂却苦了脸：“遇哥饶了我吧，我这脑子算账都算不明白，哪里是读书的材料？我觉得学做生意挺好的。”

谈管家冷哼一声：“你还做生意？账都算不明白，回头做生意别人坑死你！”谈正堂为人机辨，在做生意上很有灵气，但在盘账识字上，那脑子跟浆糊一样，恨不得让人狠踹几脚，给他开开智。

“爹，我学，我学还不成吗？”谈正堂眼看谈管家是真生气了，赶紧过去搀住他另一边：“您以后天天监督着我还不成？”

阿遇悄悄松开手，看着这父子两个一边走一边拌嘴，谁也没想起来让谈管家将靴子先穿上。她摇头一笑，转回去捡靴子。自从有了个儿子，谈管家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骂人都骂的中气十足，本来多么严肃的一个人，现在越老越活泛。

八年前，阿遇与谈管家、赵妈妈隐姓埋名来到西南的长丘城，对外扮作一家三口，赵妈妈是祖母，谈管家是叔叔，而阿遇则是长子留下的孩子。

谈管家在谈家时管着不少谈家产业，做生意很有一手，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长丘，处处都要花钱。为避免坐吃山空，谈管家重操旧业，置办了几个铺子，风风火火的做起南来北往的走货生意。

前年谈管家出门谈生意，刚出酒楼就发现身上钱袋被人摸走了，里面还有这次签订的合同。他赶紧回去找，正好撞见偷了钱袋的小乞丐用他的钱买肉包。看着小乞丐瘦骨嶙峋，买了肉包却没第一时间吃，谈管家有些奇怪便没上去讨要钱包，反而悄悄跟着他来到一处桥洞。

小乞丐将肉包递给躺在破棉絮里的老乞丐：“爷，你看我今天遇见了个好心人，不仅给了我银子，还给我买两个肉包。爷，你先把肉包吃了，我用这些银子给你瞧病。”

病的奄奄一息的老乞丐却推推那肉包不肯吃：“你吃……你……吃……”他年纪大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死了，给他吃太浪费。

“银子，你收着……”老乞丐喘着粗气：“等再长几岁就，就去找个活计……别学我……做乞丐！”

小乞丐手足无措的给老乞丐擦眼泪：“爷，我给你看大夫，你别说话了……”

老乞丐却不住摇头，暗处的谈管家看到这一幕不由心软，他也是孤儿不过命好被谈家收养，才有了如今的富足日子。两人也算同病相怜，谈管家看了看那老乞丐黑黄的脸色，小乞丐偷钱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老乞丐明显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多少钱也医治不了。

看着小乞丐半拖半拽着老乞丐，要带他去看大夫，谈管家还是忍不住从暗处走出来。

“你！你想做什么？！”小乞丐认出谈管家，他吓了一跳，看看怀里的老乞丐，语气哀求：“老爷，我以后为您当牛做马，求您先让我送我爷去看大夫……”他不敢让老乞丐知道自己偷了银子，老乞丐虽然乞讨为生，却有自己的坚持，从不肯做小偷小摸的事情。

要知道自己偷人家银子爷一定会生气，小乞丐的眼泪，在黑乎乎的脸上冲出两条泪痕，可怜又可笑。

谈管家冲小乞丐笑了笑，上前几步不顾脏污将老乞丐抱了起来，道：“不是要送医馆？”

小乞丐惊疑不定，但看着已神志不清的老乞丐，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老乞丐不知遭遇过什么，两条腿失去了知觉，靠着双臂在地上爬行讨饭。有人可怜他便多给他几口吃的，靠着这个他不光养活了自己，还养活了捡来的小乞丐。可到底身体亏损严重，加上年纪又大了，哪怕谈管家给他用最好的药，老乞丐还是没活过三天。

谈管家没找小乞丐讨要那十几两银子，却不想小乞丐用银子葬了老乞丐，回头便跪在他面前，将剩下的银子还了，又自愿卖身给谈管家。

“我用了您的银子，我这条命就卖给您了。”小乞丐眼中满是固执。

看着他谈管家再次想到了自己，算算自己也快到蓄须的年纪，可膝下无子无女，干脆认小乞丐做儿子，取名谈正堂。

“你偷银子救养育你的爷爷是一片孝心，情有可原。可偷窃终究不是正道，我给你取名正堂，希望你以后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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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遇拎着靴子走到半路撞见回来捡靴子的谈正堂，他摸摸后脑勺冲阿遇笑出大白牙：“遇哥你给捡回来了？我刚就说忘了什么事情。”

阿遇将靴子递给他，两人一边聊一边去正屋。

“我刚才是说真的，你现在年岁小做生意还是早了点，不如进书院多认识几个人。”

“啊？”谈正堂说起读书就愁眉苦脸，“遇哥，我这一身铜臭味儿，跟那些读书人哪里说的来？他们说什么之乎者也的我根本听不懂，还是遇哥你厉害，做幅画那些读书人争着抢着要。”

“什么铜臭？小心二叔教训你。”

“嘿嘿，铜臭味儿多好闻呐，是那些人口是心非，我觉得我爹跟我肯定是一个想法。对了遇哥，你这次打算出去多久？”

“至少也得一年半载吧？”

“啊，这么久？”

谈正堂一口一个哥，而走在他身侧的阿遇腰间悬着长剑，青丝高束，浑身上下不带半丝女气，任谁看面前的人都是一翩翩佳公子。

阿遇脚步不紧不慢，长袖微摆自带韵律。本来柔美的五官，生生被她身上冷淡沉静的气质压了下去，旁人见她第一眼关注的从来不是相貌，而是被她眼中属于剑客的凛冽所慑。作为女子，她的身形并不单薄，反倒更像少年人那般的劲瘦又不干瘪，舞起长剑来刚柔并济。

最初阿遇女扮男装是为了隐藏身份，那时她年纪小赵妈妈谈管家也不着急，可等阿遇稍大些让她换回女装她也不愿。身为男子阿遇可以进书院读书、出门访友、参加同窗诗会、一起出门游历……可作为女子的她，只能困守在后院，等这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来娶她，嫁人后才能获得几分自由，何其不公？

于是阿遇女扮男装到现在，可能是因为她做男人做的太成功，相处快两年的谈正堂都不知他的遇哥是个女子。有时连赵妈妈都会冷不防秃噜一嘴该娶媳妇什么的，等反应过来又捂住额头唉声叹气，发愁阿遇的终身大事。

阿遇觉得如今的生活挺好，走在外面谁都当她是谈家的大公子、长丘城有名的少年剑客，其孤傲俊逸的风姿，引无数男男女女折服。她在清鸣书院读了五年书，游刃有余的读书交友，理所当然的融入那些嬉笑怒骂的少年人中。

她离开书院后几位好友还劝她考取功名，但等阿遇挽了几个潇洒飘逸的剑花，也不知他们脑补了什么，把她当做追求风一般自由的剑客。几个人凑在一起还给她起了个诨号，开玩笑喊她“风剑客”，当然这种称呼阿遇从来只当没听见，反正她是不会承认的。

其实阿遇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用剑，但拿起剑那一刻像是本能一样，阿遇便知道该怎么驾驭它。本来不同意阿遇在外面撒欢的赵妈妈和谈管家，发现她不知跟谁学了剑后，也慢慢学会放手，只在阿遇的终身大事上时不时念叨几句。